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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出一片光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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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被隱藏在椴樹皮下的那個祕密所困擾。

啃出一片光明散文

椴樹,是長白山的一個常見樹種。長白山的樹種多得數不過來,比如紅松、白松、油松、樟子鬆,樺樹、楊樹、椴樹、水曲柳,黃菠蘿、美人鬆等等。

在衆多的樹種裏面,椴樹是最引人注目的。在長白山的原始森林裏面,只要看見至少需要五六個人才能合抱過來的大樹,往往就是椴樹。椴樹不僅膀大腰圓,個頭兒也非常高,若是非要仰頭看到它的樹梢,那非得把帽子看掉了不可,有一種“高樹入雲端”的感覺。椴樹的材質也有別於其它樹種:它顏色雪白,紋理細膩,木質輕軟,用指甲在上面一劃,就能劃出一道印子來。一位伐木工人曾經告訴我,椴木砍伐下來後,有不少要運到南方去,做軟木雕的材料,南方的工匠用椴木雕刻摺扇、掛屏、牌匾、窗櫺一類的工藝品,其中的一些工藝品還遠銷海外呢。

或許是因爲那位伐木工人的話讓我對椴木產生了的興趣,我常常拿着一塊椴木端詳,心裏琢磨:“我就不能用它刻點兒什麼嗎?”我四年的工程兵生涯,有一半的時間在長白山伐木,每天三四個鐘頭的體力活,完了就幹呆着了。所以,我特別想學一門手藝,只要有閒工夫,我就拿起刻刀比劃,只可惜身邊沒有南方那種心靈手巧的木雕藝人,我的木刻就只能是自攥了。

我嘗試得最多的是刻字。裁一塊板子,用刨子刨平,拿毛筆在上面寫一首詩,用雙鉤的方法把字刻出來,然後再塗顏色,比如字體塗銀粉,底色塗暗紅色,字就映襯出來了。若是字體塗深綠色,底色直接採用椴木的原色,效果則更佳。再打個框裝上,往牆上一掛,就跟牌匾似的。

曾經困惑我很長時間的那個隱藏在椴樹皮下的祕密,就是我在癡迷木刻的那段時間發現的。

記得是開春的一天,我和戰友們在料場上“倒堆兒”——把砍伐下來的原木按照不同的種類或規格重新碼放,工具是肩膀、擡槓、搭鉤,純粹的重體力活。休息的時候,我們坐在原木上聊天兒,我的屁股底下恰巧是一截椴木。無意之中,我揭開了一塊樹皮,其實,我的這個動作純粹是沒事閒的,沒有任何用意。沒想到,樹皮揭開後,樹皮下的情景卻讓我驚詫不已:樹身上現出幾朵菊花狀的斑痕。“菊花”狀斑痕的形狀,酷似我在中山公園菊花展期間看過的千葉菊,絲絲如掛,美麗至極,又好像是技藝高超的木雕藝人用最薄的刻刀精心雕刻出來的淺浮雕作品,令人歎爲觀止。

我俯下身子仔細觀瞧,只見每朵“菊花”狀斑痕的中心都有一道粗痕,約五釐米長,三毫米寬。以這道粗痕爲中心,向四周四散開來呈放射狀“刻”有數百道十幾釐米長的細痕,細痕淺淺的,和指甲劃的印子差不多。每一朵“菊花”狀斑痕的大小和吃飯的盤子相仿。

驚詫之餘,我的好奇心上來了,又接連扯下另外幾截椴樹的樹皮,發現每個樹身上都有幾個到十幾個數量不等的同樣形狀的斑痕。我一個一個地察看,又發現,每道粗痕裏面都有一個蟲子的軀殼,因爲水分丟失,軀殼已經碎裂了。軀殼四周的淺痕裏,有灰黑色的粉末狀堆積物,但不知道是什麼。此後,這個意外發現就成了我頭腦中的一個轟不走、攆不去、解不開的結:這些斑痕是怎麼形成的,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爲什麼只是椴樹有而其它的樹種沒有?

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轉眼就入秋了。一天,又是在料場,我又扯下了一塊椴樹的樹皮。沒想到,眼前的一幕又一次讓我驚呆了:一條母蟲正靜靜地趴在那裏。母蟲的.軀幹底下,有一道蛀蝕出來的粗痕。母蟲一動不動,好像死去的時間不長。母蟲深褐色的身體從後頸到尾部裂開一條縫,無數個針頭大小的幼蟲正從裂縫裏面往外爬,一些先爬出來的幼蟲已經開始蛀蝕樹幹了,在每一個微小的幼蟲的身後,都有一道淺淺的細細的瘢痕。我終於醒過味來了!不禁興奮地大叫了一聲:“地雷的祕密被我探聽到啦!”

原來,椴樹皮下的這個祕密是原始森林裏的一種生物共生現象,那些菊花狀的斑痕,是與椴樹共生的一種昆蟲的生命繁衍過程。這種昆蟲的母體處在孕育階段時,先鑽到椴樹皮底下,蛀蝕樹幹的汁液給自己補充養分;幼蟲們則在母蟲的體內靠吸食母蟲的組織液生長;到了生育階段,幼蟲們該破殼而出了,母蟲的軀殼就會裂開,爲幼蟲們開啓方便之門;幼蟲爬出母體後,便立刻開始它們啃食樹幹的旅程,從樹幹的汁液中獲取新的支撐生命的營養。“菊花”狀斑痕中的的數以百計的細痕,就是幼蟲們蛀蝕出來的“路”,細痕中的粉末狀的堆積物,是它們蛀蝕樹幹後排出的廢渣。

我被這羣微小的幼蟲震撼了:它們秋天降生,在隨後而來冬季,它們的每一天都是暗無天日的;十幾釐米的距離對於人類而言短得不能再短了,而對於它們則意味着整整一個冬天的艱辛歷程,它們一點一點地蛀蝕前行,直到次年驚蟄才能爬出樹表,見到光明的大千世界。

我慨嘆椴樹皮下這個曾經困擾我多時的祕密來得物有所值,因爲它就在我省悟的瞬間變身成了一個人生啓示:只要肯於開拓進取,光明的前景就必然在前面。這羣微小的幼蟲不就是這樣嗎?它們堅韌不拔,用細小得連肉眼都看不見的“嘴”,爲自己“啃”出了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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