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極致都是景散文

我記憶中的沙嶺中學和沙嶺小學，現在已面目全非，已經尋不到昔日的蹤跡。那低矮的土磚房屋，現在已變成了充滿現代氣息的鋼筋混泥土的三層樓房。昔日我們曾經用煤油燈上晚自習，老師舉燈爲我們傳播知識，至今記憶猶新。現在教室燈火通明，老師也告別了粉筆，進入了用多媒體授課，農村的孩子也可以像城裏的孩子一樣，領略到當今先進的教育資源。整個操場，難見泥地，全用水泥鋪滿了地面，操場上各種體育器材名目衆多，只要學生們想玩的，學校好像都做了周詳的安排。

校園的環境蔥蘢滴翠。青青的竹林，挺拔的香樟樹，遮天蔽日。這裏有鳥的歡騰，嚶嚶成韻，盪漾林間，身心與自然早就融爲一體。村委會和學校舉行盛大的活動，一般都安排在這裏。因爲炎熱的夏天，這裏是納涼的最好去住。有月的晚上，銀輝灑落地上，漏過竹林和樹葉，雖斑斑駁駁，如走入童話世界裏的感覺。捧一本書，念着唐詩宋詞，漫步小徑，每一處都是景緻，每一處都有不同的感受。

這裏住着幾戶陶姓人家，管事的是我同學陶任平的爺爺，叫陶志學，育有六子。六個兒子都帶有瘌痢的叫，大兒子就叫大瘌痢，這樣一直叫到六瘌痢。同時引發了六個兒子的老婆名字也都帶有瘌痢婆，大兒子的老婆就叫大瘌痢婆，也一直叫到六瘌痢婆。個個說話聲如洪鐘，志學老人會釀酒，閒暇時就和這裏的老師喝點酒，關係處得很融洽。老人出身好，舊社會爲富人做牛做馬，學校憶苦思甜，常請他去作報告，要求我們做學生的要好好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倘若口渴了，去他家喝點開水，老人滿是熱情，替你倒水。可惜老人已駕鶴西去，他的音容笑貌，他對我們的好，一直永留在我的心間。

這裏的老師雖苦但樂，課後閒暇時，就回家養豬種田。記得邱書生老師賣掉了家裏的一頭豬，換來了一塊上海牌的手錶。上課的時候，手錶甩得老響，彷彿要我們都注意他的表，聽他的表滴滴答答地唱着歌，臉上纔有滿足的笑容。邱鬆柳老師的口琴吹得抑揚動聽，邱險峯老師的'二胡餘音繚繞。曹開標老師的甲魚車一投一個準。曹發祥老師臉上整天扳起嚴肅的臉孔，嚴格要求着我們。我們的班主任邱義和老師歌聲悅耳動聽，他教會我們唱的的幾首歌，我們至今唱起來還滿懷深情，記憶尤深。如今，他們一個個在家頤養天年，衷心祝願他們健康長壽！

我記得那時，我的少年在這裏盪漾的時候，常把一些無關緊要的書籍折成紙板，和同窗在地面上玩得煙塵紛亂，有時輸紅了眼，把上衣解開，露出裏面雪白的肌膚，拿起紙板用力狠狠甩去，上衣變成了濟公手裏的破扇子，一甩一準贏。同窗不服氣，活動競演變成摔跤，我個子雖小，那我善於在同窗腋下撓癢，常弄得同窗笑倒在地，甘拜下風，我倒也其樂無窮。

我最有趣的事情，莫過於張目對心儀的女同學，這些都必須暗暗地進行。同窗對心儀的女同學眼睛不眨一下，足足看了一分半鐘。滿以爲勝利在握，哪知我眼睛對着曹寶玉同學遊弋了近僅分鐘，同學大吃了一驚。這節課我們如雲中來霧中去，下課後，老師佈置的作業無從下手，結果被老師罰站了足足一晌午。

我看寶玉同學踢毽子，倒也快樂無比。運動時她變成了一隻小燕子，只見她輕輕地把毽子往上一拋，等到毽子落在她腳上，她猛地用力，毽子就快速地向上衝去，忽地落向地面的一剎那，她迅速用腳一勾，毽子就飛舞起來。就這樣毽子在她胸前飛來飛去，毽子變成了一朵鳳凰花，我賞了心悅了目，又好像聞到了淡淡的花香。旁邊的同學幫着大聲數着數，歡笑聲盪漾在天際，寶玉同學那兩個烏黑髮亮的羊角小辮，也隨之顫抖起來，晚上又是一個好夢來。

那是一個飢餓的年代，常年是吃不完的辣椒醬黴豆腐，吃得口角發炎，瘡疤上流着血。上課時，肚子常餓得咕咕地唱着歌。老師還沒宣佈下課，同學們早就衝出了教室。大師傅名叫何家鬥，背地裏罵他何家狗。那時吃的是柴火燒的香噴噴的蒸飯，那個香至今感觸蠻深。家長見了校長倒不點頭哈腰，倒是見了何師傅遠遠地就親切地招呼着。何師傅臉上像飄來了一抹霞。因爲做家長的哪個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捱餓啊！

我最難熬的莫不過於頭癢，用手撓着頭，桌子上掉下的頭屑，像漫天飛舞的雪花，還有蝨子的撕咬，日子常在淚水中浸泡着。至於冬天，有時要去井邊破冰取水洗臉，那水常叫水牛侵害，有一股騷味。夜半的時候，飢餓伴隨着口渴，有時竟生起壞的念頭，約幾個好友偷偷地溜到老鄉家的菜園子裏，摘人家的黃瓜。用麻袋裝了滿滿的，邊吃邊回到寢室。第二天老鄉循着瓜皮，麻煩就找到了我們的頭上。曹發祥老師用筷子在我們每個人的手上留下了紅色的印章。我回到家被父親按着頭從東牆打到西牆，那夜的經歷，永遠鐫刻在我的心靈的深處。

八年級下學期，寶玉揮揮手輕輕地告別了學校，轉學他處。我與她同學五年整，我最至愛的發小，就這樣再也不能相見了，我覺得我的希望像折了翅膀，心也隨之拔涼。有夢的時候，她的容顏纏繞在夢鄉里。她回家時每走過的一個腳印，每瀏覽的一處風景，她家鄉的一草一木，還有她的兄弟姐妹和爹孃，“斜暉脈脈水悠悠，過盡千帆皆不是”“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尋尋覓覓，冬去春來，周而復始，人海茫茫，何處是菩提樹上盛開的一朵花，一片綠葉。

近四十年後，我與心愛的寶玉同學相逢了。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夏季，我又一次踏遍了寶玉曾經走過的路程。那昔日的林場，碧綠的西瓜，像是滾圓的大肚子，藏在青青的瓜葉下面，“早有蜻蜓立上頭”，還有那青娃的吟唱，風兒進行着愛的傳送。一間土瓦房建在田中央，由一個叫沈加波的老頭看管。如今由於國家倡導退耕還林，這裏全是偉岸的白楊樹，樹林陰翳，鳴聲上下。下面曲徑通幽，那羊腸小道也換成寬闊的水泥大道。這裏猶如城市的公園，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沐浴着陽光，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

我走過樹林，往南行走兩百米，便是寶玉家鄉的新農村。極目望去，如畫的村莊點綴在綠水青山間，清澈的自來水，靚麗的房子，整潔乾淨的村貌，顯得格外秀麗。寶玉哥哥的房子也在其列，哥哥不在家，房前房後難見塵埃，前面是雪白的牆壁，飄着一種恬然的氣息。那生活在這裏的人，是那樣親近，真叫我留戀忘返。

新農村的東邊，是藝術家的得意的傑作，讓新農村有了詩情畫意。碧綠的空心菜，紫色的茄子，綠的辣椒，黃色的黃瓜，這些猶如給村落披上了一件錦衣。讓人覺得在畫中游走，讓你的靈魂都想安放在這裏。

新農村正南方向兩百米之遙，便是老村，前前後後也有三十幾棟房子，昔日的破舊的房子大都已換新貌，只有一幢土磚瓦房見證着這裏的滄桑歲月。寶玉的老房子也在這裏，她曾經在這裏生活了十五年，想起與她朝夕相處的兄弟姐妹，想起與陰陽兩隔的父母，寶玉也一定會感概萬千。

最後，我來到村落的最南端，也是村莊的碼頭處。煙波浩淼的鄱陽湖景色盡收眼底。荷花碧綠了湖面，亭亭玉立，微風吹來，翩翩起舞。好游泳的寶玉，面若桃花，似搖着一葉輕舟，從何花深處，飄着芳香而來。情到極致，我心已蕩起漣漪，我頓覺身上像安插上了天使的翅膀，向着那芳香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