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寵之後散文

晚上值班，我正在電腦前寫一些東西，忽然聽到牀下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音，就走過去想撩開牀簾。一個黑影嗖地向門口竄去，是它，那隻討厭的老黑貓。那是一隻不知從哪裏流落街頭的貓，不知爲什麼和我們的門衛大叔一見如故，賴在這裏不再離開，大叔見它可憐，有時從家裏帶來一些殘羹剩飯給它吃，更多的時候它就到隔壁飯店門前的垃圾堆裏混一些吃的。空閒的時候，它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悠閒地在草坪中散步，趁下班沒人的時候大搖大擺地溜進樓裏，大家幾次轟都轟不走它，好在工作時間它並不公開露面，就不再理它，但每個人都很討厭它。我曾和它有過近距離接觸，發現它似乎曾經是一隻比較名貴的貓類，儘管渾身上下滿是塵土和瘡疤，但可以看出毛色很純正，長長地披散在身上，不知爲什麼被主人遺棄了。我想起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它了，三更半夜到我這裏有什麼勾當。這麼想着，我已經撩開了牀簾，不由得大吃一驚，那裏竟然有兩隻小貓崽。

兩個小傢伙緊緊急在一起，眼睛緊閉着，聽到動靜，嘴裏嗚嗚叫着。“倒黴的傢伙，都混到這份上了，還有閒心幹這種勾當。”我衝出門外，老貓並沒走遠，躲在鄰屋的門口，見我出來它也落荒而逃。我重新回到屋裏，看着兩個可憐的小東西，我不知該如何是好，這麼窮困潦倒的一家子，能夠活下去嗎？我決定找個紙箱子，將他們暫時收容起來，明天再說。可等我關上門時，那母貓在外面瘋狂地撓門慘叫，再也不像原來那樣躲着人走，我只好將箱子拎到外面。母貓看也不看我，徑直叼起一隻小貓躲到樓梯下面，又把另一隻帶走了。

第二天，我發現樓梯下的母子們不見了，正在爲那位潦倒的母親擔心的時候，卻發現它行動詭祕地在鍋爐房的門前一閃，我跟了過去，它蹲在鍋爐下面，懷裏籠着兩個苦命的小寶貝，充滿敵意地望着我，憤怒地發出低沉的呼嚕聲。我望着它瘦弱的的身軀，真擔心它能不能承擔起撫養孩子的義務，遙想在主人家曾經的錦衣玉食，在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裏還時刻不忘作爲一名母親的責任，我忽然對它產生了一絲好感。我的好感並沒有和它產生共鳴，看來他對我絲毫不能信任：當我轉身離開的時候，他重新撿起自己的孩子，圍着院子不斷尋找着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終於，它相中了一間廢棄的庫房，它把小貓放下，縱身躍上庫房外面的一張桌子，又跳到作爲通風口的一扇窗上，伸長脖子向裏邊望望，順原路回來，叼起一隻小貓，又蹦到桌子上，窗子上，雖然比剛纔稍費些力氣，但並不影響它的工作熱情，將那隻小貓安頓好，它回來又叼起另一隻，在整個過程中，它時時瞪大眼睛向遠處的我極不放心地張望一下，直到回到庫房再也沒有出來。

幾天後，單位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老貓的故事，望着它更加忙碌的身影，我們都爲它的堅強感動，一些女同志好心地從家裏帶來剩飯放到庫房外邊。剛開始，剩飯沒有動，但過了幾天，看來自己的能力實在不能滿足兩個小傢伙的需要，他開始吃了起來，但看見人仍然不卑不亢地走自己的路，不表示任何親近，在一段時間裏人與貓相安無事。過了一些日子，小貓長大了，開始頑皮地扒着窗口向外張望，母貓有時也帶着孩子們在院子裏散步。令我們驚歎的.是，這位淪落的母親撫養的孩子仍是這麼健康漂亮，早就聽說，貓是所有經過人工馴養的動物中，唯一保存着野性的動物，離開了溫暖的家庭，他們同樣能夠生存下去。望着這貧困而快樂的一家子，我深深感受到了他的頑強。同時，我也想到了另一位寵物。

那是鄰家養的一隻寵物狗，主人對他百般寵愛，吃的是主人的飯，睡的是主人的牀，隨時都能聽到主人與他嘻戲的歡笑聲。這個小傢伙性情暴躁，不知爲什麼對小孩子滿懷仇恨，極近狗仗人勢的威風。一天，又對一個路過門前的小朋友呲牙狂叫，主人把它喝住，親密地煽着它的小嘴巴：“看你不聽話，明天不喜歡你了。”小狗瞪着眼睛，努力地晃着小尾巴向主人獻媚，沒想到，就在在第二天，就開始人鬼兩重天。那天主人開車歸來，小傢伙搖頭擺尾地在車前舉行歡迎儀式，沒想到主人在車裏正和家人談話，一個沒留神小狗的兩隻後腿被壓在車下。主人的小女兒馬上抱着小狗來到醫院，怎奈小腿太細，醫生迴天無術。那天，小狗悽慘地叫了一夜，第一次沒有睡在主人的牀上。第二天，後肢癱瘓的小狗不能正常方便，弄得滿屋子都是怪怪的味道，女主人提議，把它處死得了，受到小女兒的強烈反對，最後通過協商，決定把小狗發配到廁所，男主人上廁所踩了一腳髒東西，一腳將它踹到大門外，從此這隻尤物無家可歸。小傢伙不甘心過去的時光一去不復返，用兩隻前腿支撐着向門口爬去，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後腿拖在地上，像一隻掃把，身後留下一道狗血。它哀哀地趴在門前，期待着主人回心轉意，但主人只是用腳把它往外撥開，它倔強地又回到門前，主人再也不理它，只有小女兒帶來一些紗布和紅藥水，幫它包紮傷口，但怎奈它一走路，紗布就被地面擦爛，它只好搖搖擺擺地在街口爬行，往日的威嚴風光不再。下雨了，它身上滿是泥土，主人出於人道主義考慮，撿幾塊磚頭在門前搭了一間狗窩，它沒住過這樣陰暗狹窄的房子，拼命向外扒，一夜之間，狗窩幾乎夷爲平地。過了幾天，小女兒上學了，再也無暇顧及它，它又疼又餓，搖擺着曾到接口的垃圾堆尋找可以吃的東西，然後仍然對自己的家心懷眷戀，搖擺着回到門前，這下更好了，它身上再也沒有一處乾淨地方，街上最淘氣的男孩子都懶得去招惹它。終於有一天，它再也經受不住疼痛和飢餓的折磨，一頭栽倒在垃圾堆裏，被裝上了運送垃圾的三輪車。

一貓一狗，同樣從華堂之上淪落街頭，卻走出了不同的道路，面前的這隻做了母親的野貓，我開始欽佩他的頑強，它不會懂得什麼延續生命的價值，但它知道在任何時候都不放棄自己的本能，任何時候不放棄生存的慾望和本領，我們有什麼理由嘲笑他外表的骯髒呢？

自從兩隻小貓學會走路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到它們，也許老貓已經死了，也許它發現這個地方已經不再安全遠走他方，但我的大腦中一直還存在着它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