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夢鳳凰的散文

因爲《邊城》，還是因爲那句“爲了你，這座古城已等了千年”的標語，料峭的三月，我開始了獨往鳳凰的曼妙旅行。一路列車在行進，我則埋頭書本，偶爾的一擡頭，心就緊緊地糾集：哦，鳳凰，等我千年的城，我來了！

將隨身的背囊解下，放在了沿河的旅店那素色的牀上，我對着陽臺，拉緊雙臂做了瑜伽，微蹙着眉，深深地呼吸着流淌了千年的沱江河水上氤氳的水汽，心情變得舒展起來了。

卸下了背袱，一身清爽地溶進了這座美麗的小城，吊腳的土樓，清凌的山水，喧囂的商鋪，光溜的青石古道，河裏那零落的似乎昏昏欲睡的船隻，穿着奇美民族服裝的嬌俏的阿妹，被歲月鍍上暗色的畫家黃永玉先生那曾經的畫室……

鳳凰的確是座很小的城，然而小得玲瓏緊緻，而且別具特色。沿河的吊樓在夜晚霓虹一閃就是很誘人的酒吧，酒吧裏暗暗的光影，間着或銳利或暗沉的樂聲，手持一杯酒，思緒遙遙地隨樂聲在樓下的沱江上盪漾。

鳳凰是座適合以歸隱之心來旅行的人，她不張揚不媚俗，不夠誘惑和神祕，就像一個幽然絕世的佳人，獨佇聽風一般，不去刻意迎合走向她的人。然而，正是這種淡然悠閒的風格吸引着我，讓我想好好地探索她內心深處的隱祕。那條被磨礪光滑的青石古道，還有沈從文夾書踏過的足印麼？他是緩緩的踱步還是匆匆的疾步呢？今天的鳳凰還是他的鳳凰嗎？那些他寫過的故事，還有故事裏的人，以及故事裏的人的後裔還在這座城裏繼續地生活嗎？沱江上的船隻還有那舊時的故事嗎？

半城煙霧半城山。霧氣稀薄的地籠在沱江，我踏進了一葉輕舟，探身掬一捧河水，清冽地在我的掌心溫柔地輕漾，我的心煞然悸動了，彷彿初吻的溫存與激揚，嗬，鳳凰，我終於融入了你！我也明白了爲何會有那麼多的人對鳳凰魂牽夢繞，爲什麼會讓新西蘭的作家易艾黎驚歎這裏是中國最美麗的小城。因爲水，水是最能夠讓人的心靜謐和深情的神奇魔具，而鳳凰，有了這匝繞小城的沱江水，又有了給人依傍的青山，再加上美麗的傳說，保存絕好的古蹟，和對比分明商鋪林立的`現代化街道。讓人願意也能夠安恬地沉下心來感受與探索。這裏恍然是座世外的桃園，當你看到那些揹着揹簍綴滿銀飾的苗家阿妹時，你會覺得自己是在進行跨越時空之旅。

霪雨霏霏，然而，在古老的小城，這雨反而會增加些許浪漫和意境，緩緩地在雨中漫步，看遠處黛色的羣山，青石板的盡頭歡悅跑過散學的孩子，突然，我想家了，想我居住的那座古城，那在古老的文明浸滯下小城壽縣。那裏也有許多美麗的傳說，那裏也是美麗的城，然而，卻不若鳳凰這般引人。真的好希望有一天，我的家鄉古城也能被許多人視爲尋夢的地方，我知道，我的城可以承載，只是，更多人文的東西還需要許多人的努力。

靜靜地在鳳凰發了幾天的呆，浮躁的心緒被沱江水慢慢的濾清了，歸來前，特意去了陳斗南的居所，這裏是電視劇《烏龍山剿匪記》劇中的“匪司令部”。這都不重要，關鍵是這裏住着一位用刻刀來打磨時光的老人，老人是陳斗南的後人，年三十始學雕刻，我走到老人身邊，靜靜地看老人虯枝盤布的雙手，在石塊上雕琢。這反覆進行的機械動作就像歲月的重複。老人回頭看我，我說這真是奇妙啊，我也在學習篆刻，能不能也讓我捉刀小試？老人呵呵地遞過石刀，我卻不知何以下刀，漫漫歲月，一刀一刀雕刻的不僅僅是石塊，還有自己的生命吧？

告別鳳凰的時候，天依然是陰霾的，我什麼也沒有帶走，什麼也沒有留下，安靜地走開一如我安靜地走來，心裏平和而安寧，只是，有那麼一點悵然：所有愛鳳凰來鳳凰的人們都會如我一般安靜地走開嗎？但願，我們不要因爲愛而撕碎了鳳凰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