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散文

清閒的午後獨自走在那條流過學校的河流岸邊，看着若隱若現的人影、樹影、石影倒映在波瀾不驚的水中，安靜、不可複製。才恍然驚覺原來時間真的在不經意間已悄悄流失而我卻仍固執地停在原地做着不切實際的夢。那些流失的時光裏滿滿都是我的回憶和她的故事，那些不切實際的夢裏，我還小她還年輕。

喜歡這句話：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是的，一直都覺得陪伴是最深情的愛，它勝過甜言蜜語，勝過山盟海誓。而我又是何其幸運擁有了它，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得到了她的陪伴，她的愛。因爲她，我不曾孤單。也只有她願意包容我孩童伴般的放縱和無理取鬧。

想起《我是演說家》裏面有人談到過我們該用怎麼樣的方式向家人表達愛意時，她說我們可以在離家的時候給他們一個大大的擁抱、深深的親吻。抱抱他們或許正在彎曲的身體，親親他們已蒼老的面孔。說實話我很羨慕那些說抱就抱，說親就親的人，他們做了我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是的，我從來沒有用力擁抱過奶奶甚至其他的家人，連親吻也還是趁她睡着時偷偷親了她的臉頰。那感覺就像是覬覦了好久的一顆糖，終於在某一天被我意外偷得，那樣的感覺既興奮又心慌。可我每次離家時除了用語言和她道別，讓她注意身體外，我什麼都沒有做，也不敢做。每人知道在離家的那一瞬間，我有多麼的不捨，有多麼的想抱抱她。我一直渴望的懷抱被我一次次的猶豫錯過了，到了最後只剩下我看着她的背影越來越模糊，她看着我的背影漸漸遠去。龍應臺在《目送》裏寫到：我慢慢地、慢慢地瞭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可我想，我會追，也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和力氣去追。因爲有他們在的地方纔有完整的家，有他們的地方纔願把心和腳步留下，有他們的地方我才能守着他們慢慢變老。

離家後我總是不敢經常打電話回家，因爲只要聽到她的聲音，聽到她在電話裏的關切話語，我的心就會變得沉重而悲傷，眼淚也會跟着她那一句句話而往下流。一個月兩到三次的電話裏她都會和我重複這樣的話題：什麼時放假，什麼時候回家，早上吃了什麼，中午和晚上又吃了什麼，飯菜好不好吃，天氣冷不冷，下雨嗎，錢夠用嗎，晚上要不要上課……。有時候講到最後我和她都哭了，我在這頭拼命地控制眼淚，她在那頭努力地平復哭腔。每當我們把傷感暫時遺忘，她便會樂此不疲地問告訴我一些家裏的事，而我也會樂此不疲地告訴她學校裏發生的事。在說話的點點滴滴中我感受到了她熱切的掛念和美好的期待。而她的牽掛，她的愛意在無形中帶給我的是強烈的觸碰，我想即使是再堅硬、寡情的心也會因此變得很柔軟，很溫情。

我不知道她和其他的哥哥姐姐妹妹打電話的時候會說些什麼，但我想電話中的內容肯定包含了這些內容，因爲她是奶奶，是最深愛我們的奶奶。在我們這些兄弟姐妹的內心裏，我們也是深深地愛着她，就如同她深愛我們那樣，我們也同樣深愛着她。在我們的意識裏，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有我們的家，不可替代的家。在和其他人聊天的時候她們都會問我有幾兄妹，那時的我總會很驕傲地告訴她們，我有四個哥哥，三個姐姐，兩個妹妹。忘不了她們聽到我的話後露出的詫異表情，她們一臉不相信地問我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兄弟姐妹。其實他們多數是我的堂姐堂哥。但在我的意識裏從來就沒有把他們區分，他們一直都是我最深愛的哥哥姐姐。我們一起生活，一起長大，一起分享家的溫暖。我們以奶奶爲中心共同生活，沒有分家，也沒有分哪個和哪個是血親，誰比誰更親，而是在彼此觸摸得到的地方釋放家的溫暖和愛意。奶奶也不會偏愛誰多一點，她把她全部的愛平等地給予我們，所以我們會因爲她而願意把自己變得更可愛，願意把這個大家變得更團結更和睦。我很喜歡這樣的大家庭，喜歡每天醒來就看到他們的笑容，喜歡看到我們爲了這個大家庭共同努力，喜歡我們永遠相親相愛，不分彼此。

奶奶今年就79歲了，願在這初冬的季節裏帶去我溫暖的祈禱和祝願。在過去的'無數個日夜裏她承受了太多的悲歡離合，喪夫失子、病痛纏身、顧家養孫、操心勞累。爲了這個家也爲了我們她辛苦了一生，付出了一生。現在她的每一根銀髮，每一條皺紋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它們彷彿在告訴我們，奶奶老了，老了。奶奶她就是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不知疲勞地亮着自己，照着我們。而當我在理所當然向她索取的時候忘了她眼角的淚，也忘了她鬢上的白髮和額上的皺紋。而當我終於發現，淚眼婆娑地想要好好看看她時，她卻一如既往地對着我笑，對着我笑。

記憶裏她的歌聲和故事陪我過了童年；她的守候和寬容陪我過了少年。現在到了需要我陪伴在她身邊的時候，我卻遠在他鄉，除了可以給她一個電話，幾句問候外我什麼也給不了她。一直以來我都沒有消減過對她的牽掛，對她的想念，反而因爲不可得而更加心心念念。我總是想把我所擁有的最美好東西全送到她的眼前，我想每年都能在她的身邊陪她過生日；我想陪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她健康快樂，一世安好；我想再聽聽她小時候躲鬼子時所經歷的那些事；聽她唱唱那些已淡出視線卻陪伴了我無數個童年的夜晚的歌曲；聽她講講那吃小孩的婆婆的故事……。

她的人生就如一本豐富多彩的書，終有一天我也會把它們一一說給某些人聽。既然我已經無法參與她故事的開頭和過程，但我想融入她的結尾，即使她的人生裏只有我一丁點兒的身影，我也會讓它開出花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