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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洪亮的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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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偶然在貼吧裏又見李洪亮老師的身影,不過他本人沒有直接出現,他的形象是以一個學生的訴求呈現出來的。頓時覺得自己高中時代,遇到李洪亮老師的那種慶幸,激動,心潮澎湃的感覺,全部都涌了上來,就好像是已經褪去了的潮水,又一下子蜂擁而上,倒灌下來,只覺得心口一股莫名的情感氾濫,便覺得實在是要寫一寫了、

精神洪亮的人散文

那位不知名的吧友在貼吧裏大抵是讚美了李洪亮老師的個性之張揚,思想之自由,言語之精闢,而又慨嘆學校之不理解,體制之僵硬,利益鬥爭之險惡。我詢問了諸多的同學,瞭解到的事情大抵是這樣的:高一新生某班的晨會邀請了李洪亮老師來和大家探討手機使用之問題,關於這個衆說紛紜的事情希望能得到一箇中肯的能引起共鳴的結論,然而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原本欣然規往的李洪亮老師卻無奈退出,轉而以學工處張主任取而代之,而這位主任的一番言論又引發了頗多爭議和不滿。

撇去那“手機風波”不談,我想說的是,諸位能在高一與李洪亮老師邂逅,想必已是天定的緣分了。想當初高一的我,對於政治這門課(那個時候的政治還是以經濟學爲主要內容的),卻是掙扎許久。我是在一年以後認識了這位人高馬大,聲音洪亮,皮膚黝黑,說話極富節奏感的老師的。第一節課他沒有說任何關於課程內容的東西,我們倒是瞭解到了一些和他自己本人有關的信息:女兒上四年級,夫人也在我們學校工作,自己曾經做過班主任,不出意外他會一直帶我們到高考畢業……還有就是,因爲當時學校裏一直留存的一棟民國建築剛剛翻修,效果卻不盡人意,李洪亮老師便嘲笑之爲“土地廟”,還感慨了好一番以前那棟古建築被爬山虎包圍的時候,夏日裏那種清涼愜意的意境,然後又說了幾句,大抵是表示那棟房子和整個學校一樣,看似煥然一新,實則在逐漸陳腐。

從那時起便大約得知了李洪亮老師的個性所在,簡而言之概括,便是“格格不入”四個字了。曾經官至“學工處主任”的他,說是因爲親眼目睹了一個被自己處分過的女生,從班級前十墮落到了高考復讀境地之後,覺得學工處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傷心之地,便辭去此職,出任一個閒職,每天也就是來帶帶課,空閒的時候去接女兒,買菜回家,燒飯做菜,一大早還會和住校的同學一起圍着操場跑圈。

我很單純地從一個學生的角度來看,這個老師的思想是絕對能夠引起我們的共鳴的,他常和我們懷念若干年前學校裏學習的境況,說那個時候大家也不必早起,不必每天上十節課,不必每天有“早練、午練、黃昏練”三次考試,不會總糾結在高三的模擬考試成績裏……而他的懷念,恰恰就是我們的憧憬。

儘管對現實的教育狀況有諸多不滿與失望,他依舊在教書,在教我們,以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想要在一個班級裏,找回以前的那種生活。所以我們班的政治課堂總是笑聲不斷的。

李洪亮老師和我們班當時的語文張老師關係很好。那個語文老師也是個個性極強的人,李洪亮喜歡和他稱兄道弟,在課堂上向我們抱怨這個“老張”好勝心太強,運動會非要和他的女兒比賽跳遠,結果自己閃了腰。這話被“老張”聽到了之後,他也若無其事,而老張也只是在一邊嘿嘿地笑。

然而學校裏“老張“一類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所以李洪亮老師大多數時候是不受待見的。這件事情我很遲才知道,那個時候他已經離開我們班了。

我上高二的時候,那個時候高中還有着例行的“學業水平測試”的,我們一般叫它的小名:小高考。根據不同的選課,每個班級小高考的具體科目也就不同了。不過,多數人隨波逐流,選擇往理科方向發展,“當仁不讓”地把政治推向了小高考的深淵。李洪亮老師便一個人教了四個小高考要考政治的班,於是,備考期間,便有四間教室,每天定時定點會爆出難以遏制的笑聲了。

李洪亮老師的備考風格和方式與衆不同,他似乎從不循規蹈矩,按照進度發下去的卷子,讓班級裏的學生“找到自己的節奏”,在一週之內完成就可以了,從不每天去糾結必須要寫到哪裏,默寫也是讓學生自己默寫,自己找出錯誤。課堂上呢,他就和上新課的時候一樣,總會找到一些身邊的話題來聊,比如什麼他家的狗狗生病了,週末去老丈人家聊了些什麼之類的,他的聲音很大,幾乎整層樓的班級都能旁聽到他的`言語,而正在上他的課的班級迸發出的笑聲就更大了。

據說李洪亮老師開家長會也是這個風格,總喜歡“遊離”與話題之外,又包含在話題之中。他沒有像其他老師那樣死板地去分析某一次考試,而是讓家長更加近距離地瞭解了那門叫做“政治”的學科,還建議家長們不要把學生“逼得太死”,他的發言依舊是“自由,輕鬆,愉快”這樣的主旨。有個開會的家長不以爲然了,趁着接了個電話離開了教室,李洪亮老師就在他的身後大聲說:“你的孩子就是你這一生最大的事業,而我在和你說你的孩子呢,你還有什麼事業更重要?!”

然而考完小高考之後,李洪亮老師教的四個班級考試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咱們省的高中學測有一個特點,考試成績出來之後,按照最後評定的等級,得到A等第的能夠在高考總分中獲得加分,而學校裏也喜歡按照一個班級裏“A”的人數來評定班級成績的好壞。

李洪亮老師的悲劇就從這裏開始了。

我們這一屆學生,學測當中政治一科考的是最差的,年級組長也因此收到了來自學校更高層領導的責備。他的心裏對我們是怎樣的態度我不知道,但是他對李洪亮從此心存芥蒂是顯而易見的了。

小高考結束之後的一次晨會上,李洪亮老師上臺做演講,那一次的主題是“校園常規”,其實像這樣的話題一般只是起着填補空白的作用的,比如某一週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平淡無奇,就用同樣平淡無奇的話題來填補。說實話,我當時是很好奇的,畢竟李洪亮這樣的角色和“常規”二字着實不搭,若是真正板起臉來說常規,李洪亮可能反倒是一個反面教材。

所以直到他開口我都只是在想象,而他演講的真實效果又和我的想象相差無幾,其實他的晨會演講和他的課堂如出一轍,底下的學生反響熱烈。死氣沉沉的晨會變得熱鬧非凡,這在我們學校教育歷史上可以說是史無前例。他說:“我知道各位同學們覺得學校管我們管得太死,所以這次晨會大家大可不必拘謹,要是覺得站累了,你們可以坐下來聽我說。”這句話之後是一陣爆笑和議論,我看到有幾個身邊的同學真的坐下了,甚至有一個被他教過的班級像是提前排練好了的那樣,全部都盤腿坐到了地上。

那次晨會便讓我畢生難忘了,李洪亮老師在臺上慷慨激昂,臺下的學生時不時地接應幾聲或者是爆出熱烈的掌聲。他說學校的規定要“一切從實際出發”,要像出師表裏寫的那樣“諮諏善道,察納雅言”,要學會“側耳傾聽”什麼什麼的,就是完全和那些教務處老師想要起到的效果背道而馳。晨會開了才大約一半的時間,我們那個年級組長就衝到了前面,罵罵咧咧地吼了一句:“講的他媽的什麼鳥東西!”然後就強行讓我們年級的學生在晨會還沒結束的時候就退場,還對我們說什麼“這種老師說的玩意兒只會害人,荼毒學生不要臉”之類的話。

總之,年級組長罵李洪亮的事情在我們中間傳的很廣,而關於罵他的原因,我們都一致相信是因爲小高考成績太差,年級組長不順心了,藉機找了李洪亮這個政治備課組長的茬。

後來據說年級組長在他自己的課上也承認了,說他是因爲覺得李洪亮小高考時候“玩忽職守”,不認真上課導致了考試成績的不理想,還說他的言論過於偏激,不利於我們這些學生的“健康成長”,要我們把他的話當做“放屁”。

那件事情過去之後,我們以爲李洪亮老師會在課上說出同樣類似的話來,諷一諷年級組長,但他卻沒有,我們也沒敢再提起這個話題。幾天以後,隔壁班的一個同學告訴我說,學校教務處的一個老師在網上發了微博,大概就是說了李洪亮的言論是萬萬要不得的,讓他繼續在我們學校呆下去並不合適之類的話,還有很多其他的某某主任轉發,然而上課的時候李洪亮還是那樣的自然,隨意,灑脫,繼續着自己的課程,旁若無人。

唯一讓我覺得有點不同的是,那段時間李洪亮老師似乎更加用心了點,小高考結束之後,他把心思全部花在了我們一個班上,並且爲我們計劃好了高三要走的路,還在我們班繪聲繪色地搞起了“微講壇”活動。

這個“微講壇”並非老師原創,據說是仿製了電視上某個臺的一檔節目,他要求我們班每個人以“文化”爲中心,選擇一個主題,自己準備一場時長爲二十分鐘的演講,可以是任何的文化話題。一開始他雄心勃勃地對我們說,要把這個“講壇”擴大到學校,讓許多人都來聽,要借教室,要協調時間,安排場次什麼什麼的一大堆,但後來他怏怏地告訴我們說,因爲學校場地勻不過來,這個活動就只能在班裏搞了,其實我們都知道真正的原因。

高二快結束的時候,政治微講壇在我們班有鼻子有臉地辦起來了,我記得自己真的是親歷了許多想都想不到的話題,從什麼古代帝王的陵墓文化,到油紙傘文化,占卜文化,每個同學的選題就像夜市那樣,琳琅滿目。我自己爲了老城南文化這個選題,也奔波了一個下午到城南的老巷子裏去拍照採風,寫了稿件,準備了一週之久,現在回想起來,也就是那個時候的我,在面對這些活動的時候,還有着那一股子衝勁兒了。

李洪亮老師的微講壇活動在高二結業的時候沒有辦完,他說其他的精彩要留到高三。我們信了他的話。

但到了高三,他卻沒有再來教我們。

高三換了另外的政治老師,我們班同學曾經託政治課代表問過李洪亮換老師的原因,得到的答覆卻是:學校的安排,好好複習參加高考。

我一直挺期待的微講壇沒有了,但是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就在高三開學後不久,我聽說了李洪亮老師辭職的消息。

這之後我便沒怎麼再看到過他,有時候偶爾在走廊上能巧遇,他還是穿着簡單樸素的白色汗衫,一雙旅遊鞋,揹着單肩包,遙遙地從對面走過來,還是當時在我們教室裏給我們上課的樣子。據說他還在帶課,不過是在高一,而且只教一個班。我猜他可能以後就教高一了,並沒有辭職。然而我們高考結束畢業離開了學校,他也離開了。

我記得他說過,他特別欣賞學校裏那些有個性的老師,敢和校長對着幹,罵校長是個騙子,把學生騙進來,不好好地讓他們享受到學生時代學習的歡樂,不讓他們對自己的人生有所收穫,只讓他們做題……然而就算有一千張嘴,李洪亮老師的這些想法也無處可說了。他抨擊過我們的上一屆學長學姐們的老師,讓學生們天天七點鐘到學校,中午不讓午休要考試,晚自習強制在學校,說是這樣的模式只會“天怒人怨”,他還說過,他就要對這個學校,徹底失望了……

所以李洪亮老師選擇了離開,我爲他感到欣慰,或許他就不屬於這個地方。畢業之後的我們天各一方,或許遲早有一天,學生會淡忘老師,老師也不再記得起學生的名字,但總覺得,在我十七歲的那年,有那麼一個“精神洪亮”的人如流星一樣一閃而過,點亮半片星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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