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淺秋時節,遇見中年的我散文

在九月初的清晨醒來，風從窗子溜進來，已經悄悄褪去了夏日如火的燥熱，含着淺秋的涼意了。妻子抻了抻被角，看了看時間，還有些早，便轉個身繼續休息。而我就好像被時鐘刻上了刻度，到點準醒來，再無睡意。於是，披了件長袖的上衣，佇立在客廳的窗子前，安然地看着窗外。淡淡的霧氣散逸在整個時空，看不太真切，但是也不想再看的那麼清晰了。外面活動的大多是和我一樣的同齡人或者長者，他們有自己的目標和方向，走路不急不緩，少了朝氣，但多了穩重。看到熟人先露出笑聲，底氣十足，語氣裏也填滿了溫暖，禮貌和問候源於內心，甚至停下來認真地聊幾句，少了份匆忙，多了份淡定。

揮手是春，落下是秋，四季輪迴的征程又過去了大半。2017年的時刻裏，再也不去追問種子的意義了，所有的種子播撒在土壤裏，都會被風雨、陽光深情地呼喚出嫩芽，只要不被調皮的野鴨和山雞刨出來；2017年的日子裏，再也不刻意地探究生命是如何延展的了，好像所有的植物、動物和人，都不是一帆風順地生長，有些曲折再自然不過了，憤怒的思緒不會對此有任何助力，不需要過多的安慰和理解，除了向前，便是堅持向前；2017年的歲月中，再也聞不到濃郁地青草的味道，父親讓我去田地裏拔草，抓一把攥在手裏，那汁液將手掌都染成綠色。父親則佝僂着腰，依然故我的收穫着屬於他的果實，身後，是那有些溼潤的我。我沒有權利剝奪他勞動的自由，即使已年逾七十，一如我從來不放棄對這片土地的摯愛。只有在中年的時候，才深刻地理解什麼是土地，什麼是根。

朋友說我老了，我詫異間反駁着，但是反駁後便後悔了。我就當自己是一頭牛吧，在四十之前存儲的草料，現在要反芻了。一點一點的，不着急。我可以洗乾淨手，挑幾粒茶葉，放到茶壺裏，再燒開水，與茶葉慢慢相融，用滾燙的清泉水，激活塵封在茶葉深處的芳香，緩緩釋放，而我就眯着眼等候那一盞香茗。待火候到時，抿一口，讓溫暖和芳香潤澤平淡的生活。我可以凝視那一片泛黃的葉子，任由風抽走生命裏的青色，卻沒有一絲急躁和不安，喚醒了春天，盛裝了夏季，又點綴了淺秋，一片葉子也是淋漓盡致的演繹了生命的多姿多彩，何況作爲人的我們呢。

2017年踱步行走間，恰逢這淺秋時節，遇見中年的我。我有時間思考以前忽略的好多事情了，無論宏達還是微小，無論簡單還是複雜。就像一棵樹，增添了褶皺的同時，卻在長高後，看的更廣、更遠了些。朝陽也罷，夕陽也罷，都不是單純的開始與結束，而不過是一個完整輪迴的兩個結，哪裏都是起點，哪裏又可以算作結束。又宛如白天和黑夜，如果你在昏昏沉沉中成長，那麼即使在白天，你又能看多遠呢？而黑夜的寂靜，隔絕了塵世多少浮華和喧囂啊，讓我們更清晰的透過厚厚的簾幕看到永恆的未來。

淺秋，沉醉了我的中年。如一潭酒，父親盛滿他親手種植並收穫的'糧食，母親在添上她的無休止的愛的音符，然後用我的青春發酵，高溫、膨脹、痛苦、熱氣升騰，終於，在今時迎來打開酒窖的淺秋時節。天高雲淡，秋風送爽，那酒的香韻就這樣在廣闊無垠的天地裏飄蕩。工作忙碌之餘，邀一二好友，兩碟小菜，自家院子裏種的花生，藤架上的黃瓜，倒些許母親自制的豆瓣醬。從問候身體開始，偶爾幾句閒聊，點到爲止，即使笑，那仰天的動作也是被四目相對悄然取代。

淺秋時節，不溫不火。少了放縱不羈，多了淺笑淡然；少了風風火火，多了未雨綢繆；少了追名逐利，多了一笑了之。面對着物慾橫流的如今，卻將更多的思慮放到平和而深度的冊子裏，試圖在人生的旅途上，給自己，給子女留下怎樣值得回味和珍藏的印跡。

淺秋裏，我有幸遇到了中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