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月光

或許，記憶裏的許多事都會隨着時光的推移而漸漸老去，就像那在風中的一剪寒梅。它們開在寒風裏，卻不曾像我們懦弱的人類一樣瑟瑟發抖過，它們只是在風中昂起頭，笑對風雪。每每看見搖曳在寒風中的寒梅，我就想起了童年的那些不燦爛的記憶往事。但媽媽教我要昂起頭，笑對人生，於是那些不曾燦爛過的童年記憶，都被染上了濃濃的華麗的色調。
　　 在那冗長，繁複的童年灰色調記憶裏。但我最難以忘懷的，還是關於窗子的那一剪月光。
　　 風老鶯雛，雨肥梅子。在那一個大雨驟降的夜裏，我正酣睡淋漓，恍聽見輕微的呼吸聲，漸漸睜開朦朧的睡眼，看見外面的房間閃着微弱的亮光，像是走廊上房間裏透析出來的。好像是媽媽。我裹着厚厚的被子，走出房間，一陣寒風吹來，不禁讓我打了個寒顫。走進房間，果然是媽媽，沒開燈，原來那束光是那朦朧的月光，媽媽伏案趴在桌子上，我躡手躡腳的走進房間。媽媽趴在一堆卷子上，一束冰冷，寂寥的月光散落在她的身上，在月光的映襯下，我忽發現母親的頭上竟多了許多銀絲，閃爍着凌冽的銀光，像是在炫耀着自己將勝利的旗子插在了屬於自己的領土上，然後說：“哈，佔領了。”正將自己身上的被子取下披在她的身上時，母親忽被驚醒了，我竟有些不知所措，母親見我穿的單薄，連忙將被子重新批迴了我的身上，一邊說着：“快回牀上躺着，一會該弄感冒了，快考試了，我把你以前做的錯題給你謄在一起，方便你看，快去睡覺吧，我一會弄完就睡，別擔心。”母親能讀懂的我心思。
　　 我走出房，將房門輕輕帶上，靠在牆上，癱軟在地上，有什麼冰涼而又透明的東西吧嗒吧嗒的滴落在手背上，舔舐着，鹹鹹的，也許這就是我惹母親生氣時，她心裏的感受吧，我明白了……
　　 三年後的今天，我隔着三年的光陰，如同隔着幾層磨砂的玻璃，來看那夜在月光。那夜的月光，也隔着三年的光陰，如隔着幾層玻璃，暖暖地照到我的心裏來。我的臉，又一次被月光映的清冷了，那是三年前的月光，它在歲月的深處，搖曳着，搖曳着，不停地散發着迷人的光輝。
　　 然後我看見，黃梅雨之後的月亮，在媽媽的眼睛裏，一閃而過，就像被剪斷的一抹影子。在窗戶的玻璃上，它也一閃而過，就如被剪斷的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