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曬心情

我以爲今晚的天空，是沒有光亮的漆黑一片，可是當我打開窗時，發現深藍的夜空裏有星星，有月亮，它們漫天閃爍着，就像那些塵封了很久再次啓開的心情，那麼久之後，看到它，才發現它們竟然還像從前一樣，沒有變化。於是我，捧着那個藏在我內心的匣子，輕輕地將我的心情呈列在窗臺上，在清冷的月光與星星照耀下，晾曬着。那天的夜空也像今晚的一樣，有漫天的星星。電視與報紙上關於流星雨的報道，學校宣傳欄裏流星雨的形成原因與方位圖，圓子收集了幾乎所有的資料然後靜靜地等那天的到來，有獅子座流星雨的那天。只是當那天到來時，與圓子在城市中心的天橋上，周圍只剩沉睡的城市與寧靜的夜，我們才發現我們還是太小，小到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整個天空的眼淚。冬天的夜真的很冷，呼出的白霧在空中漸漸地消散，可是因爲心中隱隱的期待，竟也不覺得很冷，第一顆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劃過天空，很美，卻忘記了許願。圓子很興奮，對天空，對整個城市大叫。然後第二顆、第三顆，閃亮着，從天空的這邊划向了那邊。每一顆都好快，快得不及說再見，可是我們卻在想；將下一顆流星叫做perfectmoment（美妙瞬間）星，下下顆叫夢想成真星......還有在第二根電線與第三根電線之間那一顆很圓的淡藍色星星叫做“圓子”星，而那顆最亮的叫做“文雅”星，只是以後我沒有再在夜晚走上天橋，也沒有看到“園子”星和“文雅”星，但它們應該還在天空裏微笑吧，確實是微笑着的。第一次流星雨的高峯期過後，我們坐在沒有人的天橋上，心情漸漸變得安靜。圓子開口說話，回憶着她的年少，我那時候看到她的眼睛，真的是很溫暖卻有些哀傷的眼神。“知道嗎？小學的時候，有一天，天氣真的很好，我的同桌——一個乾淨的，乖巧的男孩拿到他的98分的數學考卷，很是得意。”我靜靜地聽，“當時我正爲我自己的數學考卷擔心，擔心分數會很低，可是卷子發下來，我竟然考了100分！”圓子的臉上，竟然學現出了驚喜的神情，於是，我似乎也看見了當時那個驚奇地捧着100分考卷的小孩。“可是，同桌，他竟然哭了起來，我只是呆着，又想去安慰他，又不知該怎樣做。當時有金色的陽光灑下來，那時的感覺，真的很溫暖。”那個時候，一種溫暖的想象慢慢升到了空中，讓我們的心裏，竟然都回憶起了自己的年少，還有朦朦朧朧中圓子說希望朋友永遠不要分開的話。直到現在我才突然明白，流星的美麗在於它的轉瞬即逝，而那天的美麗，大概也在於它的轉瞬即逝和永遠不會再回來吧。與圓子喜歡坐在草坪裏，看蔚藍的天空中鳥飛過的痕跡，有時看見一大羣鳥飛過，隨後有一隻落單的鳥跟隨在後面，奮力地飛。然後，我們沉默很久，撥弄着小草，欲言又止，靜靜地聽時間流淌的聲音。我望着天空。今晚的閃爍的星星，就像那些遙遠得我無法觸及就已逝去的夢想，一顆顆巨大的星球，讓我喘不過氣，美麗卻艱難。至少在初三，我這樣認爲，一直以爲自己長大了的我，當圓子說到難以抵達的夢想，她怕她會考很差，她怕以後不能再與我們在一起。那時她的眼睛，溼溼地像水墨畫裏潤溼的紙，盪漾着水紋，像一塊沾了霧氣的玻璃。然後她就哭了。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是太小，小到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近在身邊的一個人的眼淚。我只是遲疑的，又像自言自語地念：“別哭，別哭”。視線卻望向很遠的天空，那時候，太陽正在緩慢地下山，一羣鳥在夕陽的餘輝中隱去了翅膀。圓子有一次，真的很哀傷地對我講述她的夢境，夢見她來找我，我的爸爸和媽媽卻打出了標語，不讓她再和我玩。我聽了她的夢，沒有說話，那時候的她，很憂傷，就像一隻有看無神眼睛的軟軟的布熊。我小時候的那一次，孤獨地坐在牆角的棕色布熊，很希望有人去抱抱她的樣子，只是我不知道她的夢，會不會變成現實。圓子曾說過她最喜歡的是冬天。走在街道上，冬天的陽光灑下來就會讓人覺得好溫暖。一伸出手，彷彿就可以握住滿手心的陽光，滿手心的溫暖。在清冷的月光下，我緩緩地伸出手，彷彿也就感覺到了滿手的溫暖，然後，我就真的覺得有些溫暖了，晾曬在窗臺上的心情也漸漸變得溫暖，我要把晾曬的心情好好保存，等自己冷的時候拿出來暖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