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那枯葉蝶

傳說，如果枯葉蝶愛上了一棵樹，她就會變成一片飄零的“葉子”，黃黃的，枯枯的，以此來獲取更多的生命陪伴樹。

可是，她不知道，正是因爲她的選擇，連樹也只能看到她最後一瞬的展翅，那是怎樣的瞬間啊，華美而絕豔。是，由於她的歸隱，使她的美不爲人知，更使樹抱憾終身。也是因爲這個傳說，誘發了我對她的好奇。一直尋覓，卻一直未曾謀面。直到那一天。

我依舊記得，那個黃昏，我漫步在小徑，低頭想着爸爸的話——有時候，即便你有才華，但也不要處處展現，要適可而止。我納悶，這個社會難道不是要自己推銷自己的社會嗎？難道我顯示自己的才能也錯了嗎？是爸爸落後了嗎？

就是這個黃昏，我第一次見到你，卻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你。

耳畔傳來的聲聲“咔哧”脆響，讓我走出了冥想。我擡頭，那一瞬，就這樣被你吸引，如同“一見鍾情”。

我看見你在空中翻飛，旋轉。儘管容顏枯槁，舞姿也沒有輕盈曼妙，可是我就是這樣被你吸引；儘管你沒有嬌美如花的容顏、臨風而立的瀟灑，但是卻依舊盡力舞蹈。我實在不知道爸爸爲什麼那樣說，至少我還比你有實力，不是麼？連你都可以盡情舞蹈，爲什麼我就不可以展示？我有些憤憤不平。眼紅地目睹你舞蹈。突然，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揉揉雙眼，使勁睜開，卻發現是事實——原來在那憔悴的另一面竟是那樣豔麗。帶着些許詫異，我瞪大雙眼，唯恐漏掉一個細節。如點綴着寶石的一襲藍色長袍，在一縷縷昏黃的光照下，閃耀着高貴、華麗。我看見你一個個華麗麗的轉身，有些奇怪，卻又有些明白。我奇怪於你的“歸隱”——明明有着最令人嫉妒的絕美，卻用另一面的枯槁來隱匿，而今，卻又無所顧忌地翩翩起舞。我明白於你的翩翩起舞——那只是一種對自己的美的獎賞。其實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是對自己擁有能力的一種欣賞，可是爸爸爲什麼不贊成呢，甚至於是厭惡這樣的做法？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駐足凝視。

忽然發現，你有些乏力，從空中如那落葉一般飄零。我以爲你會再次起舞，而那隻不過是你其中一個排練的場景，可是你再也沒有。心裏有些刺痛，我移動腳步到你身邊，蹲下，看着早已沒有生氣的華美軀殼。忽然想起，枯葉蝶的一生，註定平凡，而那支舞，只因是你最後一次舞蹈，所以那樣的肆無忌憚，那樣的拼盡全力。淚，從眼角滑落。

終於明白，爲什麼你要歸隱，那樣的華美是生命的代價；終於明白，爲什麼你要舞蹈，那樣的決絕是一次告別；終於明白，爸爸的理論是出於一顆父親的心。若有才華，又何必處處鋒芒畢露。歷經滄桑的爸爸早已明白，鋒芒畢露帶來的生命威脅，遠不如擁有一種枯葉蝶的淡然，這樣至少是安全的，他只不過是希望他的女兒可以安全寧靜的生活。當今社會，要的是人才，但鋒芒畢露，也只會招致他人的厭惡、排擠，生活只會充滿算計、擔憂。

因爲爸爸，於是我懂得人生的真諦。

我在尋覓，尋覓那種枯葉蝶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