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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眼看超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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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曆七月十五,是個很平常的日子。可是,對於今年的石洞寺來説,好像是個特殊的日子。早在前一天,住持就號召大家把灰色的門楣和四周的欄杆用紅色絲綢做的花,還有金黃色的寬絲帶裝飾一新。寺廟的大門頂上也是一串串碩大的紅花,在陽光下耀人的眼。安靜的寺廟頓時熱鬧非凡。院裏人來人往,佛龕裏的蠟燭閃着忽明忽暗的亮光,香煙瀰漫在頭頂的上空,整個寺院周圍都籠罩在一片繁忙而又神祕的氣氛中。本來,我以為菩薩是喜歡清靜的,看來他也隨鄉入俗,喜歡時尚了。這裏離塵世最遠,又離塵世最近。讓我們看看眾生相吧。

俗眼看超度散文

機緣巧合

七月十四的那天,萬能的朋友圈告訴我,廟裏有佛事活動。每年一度的七月十五是超度亡靈日。今年石洞寺決定大辦一場廟會,活動將持續三天。於是,一大早,我隨老公一起去爬東山,順便去考察一下寺裏的動向。由於種種原因,我素來認為自己與佛有緣。因此,我一般不會錯過這些機緣的。

步行二十分鐘之後,我們就到了寺門口。抬眼望去,紅的花,黃的綢帶,青煙裊裊,香客們絡繹不絕。空氣中飄着刺鼻的紙和蠟燭燃燒的混合的怪味。人們秩序井然,默默無語,忙忙碌碌地在進行着各自的行動,陡然顯現出一種嚴肅的氣氛。拾階而上,抬頭就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寒暄幾句,才知道朋友剛從敦煌回來,説是陪着外國的客人在大漠敦煌旅遊了七八天。看他曬黑的面孔,就知道沙漠的太陽有多熱情。他説今日回老家,碰巧趕上廟裏的節日,就來廟裏幫忙。無需我多言,他就介紹兩個年輕的住持讓我開眼。兩個年輕的住持三十多歲的樣子,清瘦,個子很高,身材挺拔,恬靜的臉上微露怯色,走路輕手輕腳,同時,用和藹的語氣解答着香客們的問題。灰色的道袍無法掩蓋他們的青春和活力。據説他們是五泉山派來的進駐皋蘭石洞寺的新住持,是佛學院的碩士生。此前,都在佛學院任教。朋友問:最近,香火很旺,你也不來上燭香?我説:明天一定會來,不見不散啊。其實,我心裏一直在納悶:為什麼這裏的住持都如此蒼老而又飽經風霜呢?為什麼沒有專業的信徒來做此事呢?總感覺佛的身邊應該是一些面目慈祥,眸含微光的人。這下好了,機緣巧合,石洞寺的風水該旺起來了。

世俗的眼

第二天,七點半左右,我和老公如約而至。我請了一柱平安香,三盞長明燈。之後,老公就幫我提着包,然後,平靜地看着我燒香,點燈,磕頭,祈禱。他這樣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掏出一些零錢給他,説:來者都與佛有緣,就捐點善款吧。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活人不捐,捐給泥塑的。我罵道:別胡説,隨緣吧。我們一起跪拜了三個石窟的文殊菩薩,千手觀音和前廳的彌勒佛。因為我們沒有準備供品,所以就隨手把一些零錢放進了功德箱。邊拜佛,我邊嘀咕:今天的老鄉們怎麼如此摳門,不給我們接個善緣?要在平常,我們總會得到一個蘋果,一塊餅乾,或是幾塊糖果,這些總讓我感受到菩薩的關懷和温暖。當然,我最希望得到的是老鄉蒸的雪白的饅頭。今天,也不例外,望着供桌上的饅頭,我一邊虔誠地把善款投到功德箱,一邊希望站在旁邊敲木魚的師傅能夠看懂我的心思。許久,無果。老公該出手了。他開口了:接個善緣吧,師傅。於是,願望達成,我如獲至寶。中午,我一個人飽餐一頓,感覺神清氣爽,百病全消。啊,原來佛祖的力量如此巨大。冥冥之中,我們都在心理上相信有神的存在。

石洞寺總共有三個石窟。左側石窟看來是舉行佛事活動的主要場所,裏面的供桌上供奉了許多的水果和各樣供品,最亮眼的還是散發着陣陣香味的一盤盤的饅頭。我唏噓:今日上班,無緣於寺裏的齋飯,好遺憾啊。出了大門,馬上打電話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母親不信佛,但對寺裏的齋飯卻不排斥。事畢,我和老公一同出來,下了台階,不約而同地把攥在手裏的一元錢丟進了殘疾人的紙盒裏。突然想起倉央嘉措的一句詩:世間哪有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但是,我還是感覺被綁架了。

緣聚緣散

這樣的善事我們一直在做。不是做給別人看,就是感覺良心隨時被拷問。今天,我是來超度亡靈的,與他人無關。可是,台階的一邊是小攤位,站着一個飽經風霜的老婆婆,渴求的目光望着來往的香客們,嘴裏機械地説着:請個香吧,請個香吧。我認識她,就在市場口,終年擺個小攤,賣一些針頭線腦的小物件,生意大概能維持她的生活吧。但她是個蠻不講理的人。我決定不買她的香。 台階的另一邊,陌生的中年男人,兩條腿殘疾,膝蓋骨裸露着,戳在水泥地面上,還不斷地磕頭作揖: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不忍回顧,心,生疼。

此情此景,他們的存在好像在考驗人的良善,讓人處於一種道德兩難的`境地。如果只拜佛,無視他們的存在,感覺就是一種偽善;如果給他們錢,又感覺是一種勉強的行為,好像被人敲詐勒索一樣,心裏不舒服。於是,我大步流星,徑直走向廟堂。同時,感覺芒刺在背。我一直認為某些人出現在你的生命中,總是有原因的,他們就是來教會你如何做人,又教會你如何向佛靠近。但是,當我們進退兩難,情感糾結時,我們是否期望佛能夠説些什麼?佛曰:放下。

我要為誰超度?

進門祭拜之前,我看到許多人在黃色的禮簿上寫着名字,一邊掏出百元大鈔,有些人掏出三四張,在記禮,這禮就是捐給廟裏的善款。因為不明白,我多問了朋友幾句。朋友解釋:何為超度亡靈?即:寫上你家先人的名諱,然後,通過廟裏的活動,念過經後再送他們上路,保佑後人平安。我又一次左右為難:我要為誰超度呢?寫老爸的名字吧,我是女兒,俗話説得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的超度不該由我來做。

寫我老公公的名字也不合適,他兒子在旁邊站着,他又不信佛。再説,我也不能越權,女人在婆家也是個外人。那麼, 我就只能為我的家人和兒子求個平安了。於是,在文殊菩薩面前,我虔誠地三叩六拜:保佑我全家(包括孃家,婆家)平安,諸事順利。保佑我兒子某某考研成功,一切順利。記得六月份,我在泰國的四面佛面前也是這麼求的。據説,四面佛是東南亞香火最盛的地方,世界各地的人慕名前來,跪拜祈福。果然名不虛傳。我一直以來寧信其有:佛,有求必應。

“誰會為我們超度呢?”我突然莫名地悲傷起來。估計我們的後人們以後會在微信圈裏為我們超度靈魂,之後,各奔東西,相忘於江湖。

眾神的臉

皋蘭的石洞寺裏,都應該是俗家弟子吧,大概都是附近的村民,而且大多是女的。平常的日子裏只有一個老道在看門,打掃院落。每逢初一或者十五,突然會湧來許多穿着灰色或者黃褐色道袍的信徒們。這些人面孔黝黑,滿臉溝壑縱橫,寫滿了生活的艱辛和困惑,有許多的老婆婆面露狡詐和戾氣。也許陰氣太重,寺廟裏有一種奇怪的氛圍。我時常在問自己:這是信仰?還是百無聊賴的精神寄託?也許信仰就是精神寄託。我自問自答。我無數次地聽見她們瓜分供品的吵鬧聲,也聽見過他們要利用香客辦私事的竊竊私語。他們的行為也一次次地瓦解了我的信仰。但我經常用這句話告慰自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儘管他們無法擺脱塵世的牽絆,無法控制世間的飢餓和貧困,但是,佛祖是人們心中的一盞明燈,它永遠引導着我們抑惡揚善。我曾到過西藏,到過甘南,到過郎木寺,見過一張張喇嘛的臉。這些人,同樣承受了高原的嚴寒與生活的磨難,但是,不論年老年少,他們臉上都有一種安詳和平靜,有一種説不出的感染力,他們的表情告訴你:信仰是一種能淨化靈魂的神祕的存在。這是生活和修煉出來的超然物外的神態。當然,他們是終身吃齋唸佛的人。俗人是不能比的。既然是俗人,就免不了用俗眼看世界。於是,我反覆勸誡自己:佛,原本就是人的化身,俗世的人總是賦予佛各種精神上的訴求,希望在塵世裏打拼的人能夠得到佛的庇佑。因此,無論俗人以什麼樣的方式祭拜神靈,都是在摒棄惡念,淨化心靈,逐漸向神靠近。我相信,佛性是人性的最高境界。

信仰是什麼?

我們知道,眾生信佛,參佛,拜佛都是沒有錯的。據説,南方旅遊城市的廟堂,因為商業的催生,已經成了俗人們斂財的地方。有錢的商人們承包了寺院,然後設計了一系列佛事活動來賺取遊人的錢財。表面上看起來這裏香火獨旺。其實,遊人是不得不去上香。因為高昂的上香費用,讓遊人望而卻步。這時,燒香就變成了一種劫財,而不是請願祈福了。我們到底要怎樣才能不去踐踏這塊淨土?我始終相信:他們牟利,但不妨礙他們向善。也許,許願捐錢,燒香磕頭的人在用這種方式消除自己的罪惡,一方成全了另一方的自我救贖。我只能這樣理解,信仰是種植在每個人心中的一棵大樹,怎麼培植它取決於個人的選擇。

菩薩的泥胎裏到底隱藏了多少塵世的狡詐和劍戈,俗世的人又賦予了它多少慾望和貪念?神靈,也許就是冥冥之中懸掛在人們頭上的一把利刃,讓我們隨時斬斷俗根,向他靠近,再靠近。

也許,這一切都無可厚非。這裏離塵世最近。佛,依然高高在上,俯視人間的苦難,並普度眾生。

七月十五的亡靈超度日,就這樣闖進了我的日子裏,又悄無聲息地改變着我的世界觀。

半小時後,我在舞場上又一次看到了朋友,相視一笑中多了些許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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