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也花開

去年就聽朋友説烏素圖召有棵菩提樹，花開如煙，瞬間消逝，任何攝相器材都無法捕捉。我無法想象這種神奇，於是便一直神往着，期盼下一個花期的到來。這個週二的下午，我正坐在微機前專心地起草一份文件，手機突然唱起歌來，然後我便知道，此時此刻，在手機的另一邊——古老的烏素圖召裏，那棵286歲的菩提樹正在暖暖的陽光下裊裊綻放。
　　心立刻飛去了烏素圖召那片遲來的春色裏，卻苦於工作走不開，只能捱到週六。週六早上不到八點我便急急上路，趨車前往。也許是遂了好事多磨的俗語，也許是佛祖在考驗我的誠意，我竟然在曾經去過一次的路上迷失。原以為要無功而返了，卻不想柳暗花明，兜了很大的一個圈子，後來突然發現竟繞到了寺院的西面，真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
　　寺裏的年青喇嘛們居然身着便裝，我這才知道，平日裏喇嘛是可以不穿絳色長袍的。換了便裝的他們與我在法會時見到的戴念珠、着喇嘛服、不停地晃動着手中的轉經筒，大聲地誦着經文的模樣截然不同。那時的他們莊嚴神聖，到這裏的信男信女們會不由自主地雙手合十，默唸“ongmanibainiong”，向佛祖頂禮膜拜。而今天，他們顯得青春帥氣，充滿現代氣息，與寺院退色的灰牆、古老的木格窗，神祕的唐卡形成了鮮明對比。這使得我自然而然地向禪房門口的他們遠遠地揮手致意過去：嗨！清晨和煦的陽光灑在他們笑眯眯的臉上，他們看起來與我在日常生活中的朋友沒什麼兩樣。
　　聽寺裏的同嘎拉嘎小師傅講，菩提樹的花期很短，通常只集中在兩三天。打電話那天是佛誕日農曆四月初八，也是寺裏的菩提樹開花最盛的一天。那天來寺裏朝拜的人特別多。多虧了週三和週四的降温，才使得今年的花期延長，今天應該還可以遇見一些晚開的蕾，但是已經少有人來了。他的話讓我暗自竊喜，錯過了最好的花期固然令人遺憾，但是比起在駢肩疊跡的人羣中看滿樹花開的熱鬧，我更喜歡獨自一人靜靜地在如水的流光裏細細品味一兩朵花開的神奇。
　　輕輕推開虛掩的寺門，烏素圖召五大寺院之一的法禧寺院幾乎被那棵粗壯茂盛的菩提樹佔滿。院內果然空無一人，安靜而清新。終於站在了這棵日思夜想的菩提樹下，累積數日的渴望竟於頃刻間歸於平靜。此時此刻，我心淨若初子。
　　就這樣靜靜地站着，細細搜尋着那些舒展入藍天的古老而巨大的樹冠。目光所及處，滿是菩提葉小小的新芽。此時，我恍然大悟：“菩提開花”實際是樹葉苞蕾的綻開，伴着裊裊清煙的升騰，側耳聆聽，似乎正有一些若有若無的、極其細微的聲響傳來，而清煙升起的地方，便有兩片剛剛冒出的嫩葉在晨光中微微顫動。據説，烏素圖召這棵菩提樹的葉子長大後，形狀會各不相同，遠看宛若一尊尊倒掛的坐佛。我曾在青海的塔爾寺見過一次菩提樹，當時由於被那棵菩提樹神奇的傳説所吸引，如今回憶起來腦海裏留下更多的是解説員那張不停在動的嘴，而關於那棵樹的葉子形狀並沒有多少印象。因此不能確定天下的菩提樹葉是否都如烏素圖召的這棵這般不可思議，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從1725年起便立於這裏，靜觀風雲變幻、看盡烏素圖召榮辱沉浮的他，定是有着超越眾生的靈氣，而若隱若現於樹冠縫隙間的寺院飛檐，更加平增了這棵古老菩提的神聖與蒼桑。
　　隨着目光的流轉，菩提樹的枝杈間又不斷地有清煙絲絲屢屢的升起，消散，消散，升起……這感覺如夢如幻，恍若隔世。那麼，我佛，這世間真的有輪迴麼？那麼，三百年前，我是否也還曾是一名女子？彼時的我是否也如現在的我般，正痴立於這棵開花的樹下靜靜地觀想？
　　一陣晨風攜着菩提樹特有的清香輕輕拂過我的鼻翼我的髮梢，我不禁微閉雙眼，雙手合十，如世間所有的信男信女般，虔誠祈禱：願我來世，身如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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