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果樹的四姥姥散文

那個年代，想吃到水果不像現在這麼容易。各家的那點兒自留地只能種時令蔬菜，種經濟作物就會被“割資本主義尾巴”，因此只是大隊才有個果園，品種主要也只是海棠果。

每當夏末秋初，生產隊就會派一掛大馬車，由保管員押車，到果園去拉回來一車海棠果。然後每家10斤或20斤去領，年底按價從工分扣除。整個秋天，生產隊會從果園運回三、四趟海棠果。我們便像過年似的，圍着車瘋鬧，常常趁看稱的和記賬的不注意，伸手抓一把海棠果就跑。

只要生產隊拉回海棠果了，家家都會去買一些的。只有四姥姥家從來不買，是因為四姥姥家的'院子裏有一株高大的果樹，結着的就是海棠果。

四姥姥家櫃蓋上有個裝果的筐，從海棠果剛剛可以吃的時候開始，裏邊就總是滿滿的。由於四姥姥無兒無女，她也就更喜歡孩子。只要有小孩子去她家，她就會把果筐拿過來，讓你吃個夠。像我這樣又是親戚又嘴甜的，走時還會裝滿我的衣兜。

按説一般人家如果有一棵果樹，不等果熟就得被屯子裏的孩子們偷光。但四姥姥家果樹上的果是沒有人敢偷的，因為四姥姥罵人厲害，沒有人敢惹她。

有一次四姥姥發現障子有個豁子，果樹也被折壞一個樹枝子。她斷定有人偷了她的果，於是站在大街上開始罵人了。

四姥姥罵人有一絕，她竟然會唱着罵。尤其像這種沒有固定對象的“盲罵”，可以説想罵啥話就罵啥話。她把編出來的所有見不得人的齷齪故事，全都安在這個偷了她果的人頭上。哼哼呀呀地還有一定的韻律和節奏，足以讓這個做賊的人心驚肉跳，如坐鍼氈。同時也給旁觀者以警告——這主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四姥姥罵人不是罵一次就完事了，只要她不忙了就繼續罵下去。也可以説她這是在破案，她的目的就是讓小偷受不了這樣的罵而乖乖地前來自首。

那天，母親看不下去，就出去勸四姥姥，説：“四嬸你別罵了，果是我偷的。”

“你該幹啥幹啥去，説你偷的有人信嗎？還不如説我自己偷的呢。”四姥姥説。

後來，到底還是有一家的大人出來給四姥姥跪下了：“嬸子你別罵了，是我家孩子不懂事。”

“那就算了，起來吧。”四姥姥一邊回身一邊説，“我那樹上的果就是給孩子們吃的，告訴孩子再來吃果走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