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樹稍上的風箏散文

童年時和小夥伴們在一塊放風箏，最遺憾的就是跑着笑着尖叫着，風箏越飛越高時，卻卻猝不及防地掛在了樹上，上不去，下不來，任憑小夥伴們急得跺腳也沒有任何辦法。任憑風箏在風裏雨裏一點一點地摧毀自己，最後骨架凌亂，墜落地上。

靈子覺得自己就是那隻掛在樹稍上的風箏。本來自己就是家裏的小公主，媽媽疼爸爸愛，還有奶奶爺爺的關懷。可是一場車禍，自己就像在風中飛翔的風箏，正快樂無憂，一棵樹突然出現，就這麼掛上了，失去了飛翔的力量和快樂，只能在風中晃呀晃。爸爸就是那場車禍的遇難者，媽媽哭得死去活來，爺爺奶奶一次次昏厥，而靈子茫然地看着這一切，不知道從此沒有了爸爸意味着什麼。那個身上經常帶着油漬，一脱掉襪子就臭烘烘的人，從此就不會出現在靈子家了。那個靈子犯錯了就毫不憐惜地懲罰靈子的人，再也不會懲罰靈子，那個靈子生病了把靈子從一樓背到七樓的男人，再也不會背靈子了……想着想着，淚水就蒙上了靈子的眼。靈子覺得自己哭很多時候，不是因為自己多懂事，而是看着媽媽的痛不欲生和爺爺奶奶花白的頭髮埋在沙發的扶手上一顫一顫地抽泣，他們的情緒感染了自己。

處理完爸爸的後事，媽媽彷彿老了許多，梳粧枱上的化粧品也懶得用了。原來精緻的女人，幾天的功夫就像菜市攤上的大媽。爺爺奶奶要回老家，説城裏消費太高，能給媽媽減輕點負擔就減輕點負擔，本來也要帶上靈子的，可是靈子還在上學，他們就一步一回頭地走了，兒子就留在了這座城市的一座公墓裏，孫女就要靠兒媳婦微薄的工資供養，以後的生活在這座城市裏，不能算生活只能算掙扎。媽媽在一家大型的超市打工，爸爸活着的時候，是一家工廠裏的技師，因為有一定的技術工資很高，足可以讓她們在這個城市裏生活的很好，媽媽的工資就讓媽媽自由地花，那時的媽媽過得多滋潤，每天臉上都掛着幸福的笑容。自從爸爸去世後，媽媽性情大變，彷彿靈子總是在犯錯誤，動不動雷霆大發，讓靈子不知所措。有時候靈子在想，是不是媽媽的更年期提前了，可是，這更年期好像永遠也過不完了。有一次，媽媽讓靈子刷鍋洗碗，盤子裏的油太滑，盤子失手掉在了地板上碎了，媽媽立刻衝進來大吼，説靈子這麼大了，什麼也幹不了，幹啥毀啥，手裏揮舞着的掃把雖然沒落在靈子的身上，可那句句話都像刀割一樣，讓靈子倍感委屈。

學校要訂校服，靈子和媽媽説了好多次，媽媽總是説等等，等她發了工資再交。拖了班級後腿，每次上學她都磨磨蹭蹭最後一個進教室，她怕老師和同學問起，更可氣的是那個小胖，學習不咋樣就會瞎起鬨，那次他居然哈哈大笑説：“靈子，你家是不是窮得連校服也買不起？”靈子一直都跟老師説，媽媽出差了，要一個禮拜才回來。媽媽給她留了一個星期的食物。一個星期後就交。老師也不好再説什麼了。靈子每次和媽媽提錢都小心翼翼，這個錢字就像是一個地雷，影響着媽媽的情緒，有時候真是委屈，又不是我要錢，是學校要。現在的孩子都有零花錢，我有嗎？大熱天，別的.孩子拿着零花錢買飲料買冷飲我買過嗎？好朋友請我吃我都不吃，因為我知道這是相互的，我吃了別人的，我什麼時候能請別人呢？

媽媽這幾天好像化粧了。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這讓靈子突然感到很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果不其然，那天靈子考完試，提前半個小時回家，鑰匙擰開房門，媽媽的卧室裏傳出一陣慌亂的聲音。“媽媽，媽媽，你在家嗎？”拍了好久媽媽才開門，媽媽頭髮凌亂，一個陌生的男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媽媽的牀邊。

“怎麼放學那麼早？”

“今天考試，所以回來早了半個小時。”

“那個人是誰？”靈子指着那個坐在牀沿上的男人。

“那——是——我——同事，姓黃。”一向説話強悍的媽媽，突然支支吾吾地説。

“同事幹嘛朝家領？我不想看見他！”説完，靈子進了自己的卧室，很用力地關上了門。

媽媽和那個男人面面相覷。

孩子的長大彷彿是一瞬間，靈子已經十二歲了，該懂的不該懂的，自從爸爸去世後，她都在學着慢慢的懂。她可不想要個後爸。如果媽媽要找，那也得等到她獨立了，工作以後，否則要不死給她看，要不離家出走。

媽媽和那個男人的隱情，像地下黨接頭一樣進行着，有時候，那個男人想討好她，給她買些衣服呀禮物呀什麼的，也被靈子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男人尷尬地站在一旁。有一天，媽媽意外地做了好幾個靈子愛吃的菜，還一個勁地夾在靈子的碗裏。靈子面無表情地説，別這樣有啥話就説吧，我還要寫作業呢。”媽媽好像鉚足了勁説：“媽媽想跟你黃叔叔結婚，你黃叔叔人不錯，以後能照顧到我們的生活。”“你想讓他照顧吧，我可不需要他照顧，你要他還是要我隨你選吧。”説罷，筷子一摔衝進了卧室。第二天起來，發現媽媽又老了許多，和那個男人的事也不再提，靈子暗暗得意：“還挺自覺的嘛。”

生活像白開水一樣無味，但是，不管怎樣不能不喝。媽媽上樓梯的腳步一天比一天沉重，笑容也像雨後的彩虹，被生活的驕陽趕得不見蹤影。生活的擔子落在一個女人身上確實不易。靈子好像也懂，不過，讓一個陌生人進入這個家庭，會怎樣呢？那是靈子想也不敢想的夢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