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之史部三國志

《三國志》卷十 魏書十 荀彧荀攸賈詡傳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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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字文若,穎川穎陰人也。祖父淑,字季和,朗陵令。當漢順、桓之間,知名當世。有子八人,號曰八龍。彧父緄,濟南相。叔父爽,司空。

《三國志》卷十 魏書十 荀彧荀攸賈詡傳第十

彧年少時,南陽何顒異之,曰:“王佐才也。”永漢元年,舉孝廉,拜守宮令。董卓之亂,求出補吏。除亢父令,遂棄官歸,謂父老曰:“穎川,四戰之地也,天下有變,常爲兵衝,宜亟去之,無久留。”鄉人多懷土猶豫,會冀州牧同郡韓馥遣騎迎之,莫有隨者,彧獨將宗族至冀州。而袁紹已奪馥位,待彧以上賓之禮。彧弟諶及同郡辛評、郭圖,皆爲紹所任。或度紹終不能成大事,時太祖爲奮武將軍,在東郡,初平二年,彧去紹從太祖。太祖大悅曰:“吾之子房也。”以爲司馬,時年二十九。是時,董卓威陵天下,太祖以問彧,彧曰:“卓暴虐已甚,必以亂終,無能爲也”。卓遣李傕等出關東,所過虜略,至穎川、陳留而還。鄉人留者多見殺略。明年,太祖領兗州牧,後爲鎮東將軍,彧常以司馬從。興平元年,太祖徵陶謙,任彧留事。會張邈、陳宮以兗州反,潛迎呂布。布既至,翅乃使劉翊告彧曰:“呂將軍來助曹使君擊陶謙,宜亟供其軍食。”衆疑惑。或知邈爲亂,即勒兵設備,馳召東郡太守夏侯惇,而兗州諸城皆應布矣。時太祖悉軍攻謙,留守兵少,而督將大吏多與邈、宮通謀。惇至,其夜誅謀叛者數十人,衆乃定。豫州刺史郭貢帥衆數萬來至城下,或言與呂布同謀,衆甚懼。貢求見彧,彧將往。惇等曰:“君,一州鎮也,往必危,不可。”彧曰:“貢與邈等,分非素結也,今來速,計必未定;及其未定說之,縱不爲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將怒而成計。”貢見彧無懼意,謂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又與程昱計,使說範、東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太祖自徐州還擊布濮陽,布東走。二年夏,太祖軍乘氏,大飢,人相食。

陶謙死,太祖欲遂取徐州,還乃定布。彧曰:“昔高祖保關中,光武據河內,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將軍本以兗州首事,平山東之難,百姓無不歸心悅服。且河、濟,天下之要地也,今雖殘壞,猶易以自保,是亦將軍之關中、河內也,不可以不先定。今以破李封、薛蘭,若分兵東擊陳宮,宮必不敢西顧,以其閒勒兵收熟麥,約食畜谷,一舉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後南結揚州,共討袁術,以臨淮、泗。若舍布而東,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採。布乘虛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範、衛可全,其餘非己之有,是無兗州也。若徐州不定,將軍當安所歸乎?且陶謙雖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懲往年之敗,將懼而結親,相爲表裏。今東方皆以收麥,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將軍攻之不拔,略之無獲,不出十日,則十萬之衆未戰而自困耳。前討徐州,威罰實行,其子弟念父兄之恥,必人自爲守,無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權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願將軍熟慮之。”太祖乃止。大收麥,復與布戰,分兵平諸縣。布敗走,兗州遂平。

建安元年,太祖擊破黃巾。漢獻帝自河東還洛陽。太祖議奉迎都許,或以山東未平,韓逼、楊奉新將天子到洛陽,北連張楊,未可卒制。彧勸太祖曰:“昔??高祖東伐爲義帝縞素而天下歸心。自天子播越,將軍首唱義兵,徒以山東擾亂,未能遠赴關右,然猶分遣將帥,蒙險通使,雖御難於外,乃心無不在王室,是將軍醫天下之素志也。今車駕旋軫,??義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舊而增哀。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民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雄傑,大略也;扶弘義以致英俊,大德也。天下雖有逆節,必不能爲累,明矣。韓暹、楊奉其敢爲害!若不時定,四方生心,後雖慮之,無及。”太祖遂至洛陽,奉迎天子都許。天子拜太祖大將軍,進彧爲漢侍中,守尚書令。常居中持重,太祖雖征伐在外,軍國事皆與彧籌焉。太祖問彧:“誰能代卿爲我謀者?”彧言“荀攸、鍾繇”。先是,彧言策謀士,進戲志才。志才卒,又進郭嘉。太祖以彧爲知人,諸所進達皆稱職,唯嚴象爲揚州,韋康爲涼州,後敗亡。

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紹內懷不服。紹既並河朔,天下畏其強。太祖方東憂呂布,南拒張繡,而繡敗太祖軍於宛。紹益驕,與太祖書,其辭悖慢。太祖大怒,出入動靜變於常,衆皆謂以失利於張繡故也。鍾繇以問彧,彧曰:“公之聰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慮。”則見太祖問之,太祖乃以紹書示彧,曰:“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彧曰:“古之成敗者,誠有其才,雖弱必強,苟非其人,雖強易弱,劉、項之存亡,足以觀矣。今與公爭天下者,唯袁紹爾。紹貌外寬而內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達不拘,唯才所宜,此度勝也。紹遲重少決,失在後機,公能斷大事,應變無方,此謀勝也。紹御軍寬緩,法令不立,土卒雖衆,其實難用,公法令既明,賞罰必行,士卒雖寡,皆爭致死,此武勝也。紹憑世資,從容飾智,以收名譽,故士之寡能好問者多歸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誠心不爲虛美,行己謹儉,而與有功者無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實之士鹹願爲用,此德勝也。夫以四勝輔天子,扶義征伐,誰敢不從?紹之強其何能爲!”太祖悅。彧曰:“不先取呂布,河北亦未易圖也。”太祖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紹侵擾關中,亂羌、胡,南誘蜀漢,是我獨以兗、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爲將奈何?”彧曰:“關中將帥以十數,莫能相一,唯韓遂、馬超最強。彼見山東方爭,必各擁衆自保。今若撫以恩德,遣使連和,相持雖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東,足以不動。鍾繇可屬以西事。則公無憂矣。”

三年,太祖既破張繡,東擒呂布,定徐州,遂與袁紹相拒。孔融謂彧曰:“紹地廣兵強;田豐、許攸,智計之士也,爲之謀;審配、逢紀,盡忠之臣也,任其事;顏良、文丑,勇冠三軍,統其兵:殆難克乎!”彧曰:“紹兵雖多而法不整。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後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縱也,不縱,攸必爲變。顏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戰而禽也。”五年,與紹連戰。太祖保官渡,紹圍之。太祖軍糧方盡,書與彧,儀欲還許以引紹。彧曰:“今軍食雖少,未若楚、漢在?熒?陽、成皋間也。是時劉、項莫肯先退,先退者勢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衆,畫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太祖乃住。遂以奇兵襲紹別屯,斬其將淳于瓊等,紹退走。審配以許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叛紹;顏良、文丑臨陣授首;田豐以諫見誅:皆如彧所策。

六年,太祖就谷東平之安民,糧少,不足與河北相支,欲因紹新破,以其間擊討劉表。彧曰:“今紹敗,其衆離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背?克?、豫,遠師江、漢,若紹收其餘燼,承虛以出人後,則公事去矣。”太祖複次於河上。紹病死。太祖渡河,擊紹子譚、尚,而高幹、郭援侵略河東,關右震動,鍾繇帥馬騰等擊破之。語在《繇傳》。八年,太祖錄彧前後功,表封彧爲萬歲亭侯。九年,太祖拔鄴,領冀州牧。彧說太祖“宜復古置九州,則冀州所制者廣大,天下服矣。”太祖將從之,彧言曰:“若是,則冀州當得河東、馮翊、扶風、西河、幽、並之地,所奪者衆。前日公破袁尚,擒審配,海內震駭。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衆也;今使分屬冀州,將皆動心。且人多說關右諸將以閉關之計;今聞此,以爲必以次見奪。—旦生變,雖有(善守)[守善]者,轉相脅爲非,則袁尚得寬其死,而袁譚懷貳,劉表遂保江、漢之間,天下未易圖也。願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後修復舊京,南臨荊州,責貢之不入,則天下鹹知公意,人人自安。天下大定,乃議古制,此社稷長久之利也。”太祖遂寢九州議。

是時荀攸常爲謀主。彧兄衍以監軍校尉守鄴,都督河北事。太祖之徵袁尚也,高幹密遣兵謀襲鄴,衍逆覺,盡誅之,以功封列侯。太祖以女妻彧長子惲,後稱安陽公主。彧及攸並貴重,皆謙?衝?節儉,祿賜散之宗族知舊,家無餘財。十二年,復增彧邑千戶,合二千戶。

太祖將伐劉表,問彧策安出,彧曰:今華夏己平,南土知困矣。可顯出宛、葉而間行輕進,以掩其不意。”太祖遂行。會表病死,太祖直趨宛、葉如彧計,表子琮以州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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