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故事之騎馬的不如騎牛的

大明朝有個文武雙全，百戰百勝的白馬王子名叫朱棣，他是開國老皇帝朱元璋的四兒子，早先被封爲燕王。後來，朱棣推翻了他侄兒明惠帝的皇位，他取而代之，號稱永樂皇帝。因永樂皇帝不是正統的嫡子，所以他即位不久，刀兵四起，八方叛亂，狼煙滾滾，人心惶惶。朱棣御駕親征，帶領60萬大軍去平息叛亂。朱棣的行宮裏有兩個隨軍的皇妃，一個是權貴妃，另一個是童妃。朱棣帶兵打仗在路過山東嶧縣薛城的時侯，正值三伏，因天氣炎熱，權貴妃不幸中暑而死。

權貴妃來自朝鮮國，她天生麗質，多才多藝，尤其是擅吹玉簫，她被朱棣視爲紅顏知己。權妃-死，朱棣悲痛欲絕，特邀請退休的國師劉伯溫來選擇墓陵地。經多處考察，最後於嶧縣石榴園西首，在峯嶺連綿，獅(山)、象(山)把門，鳳凰山泉流水環抱的朝陽寶地安葬。劉伯溫說：“嶧縣石榴園舉國罕見，號稱冠世榴園，這裏風水雖然好，但是土地脊薄。”朱棣調用10萬人馬，西去40裏到微山湖打撈泥土，築成一個特大墳冢，從顯示帝王家九五之尊的榮耀。在舉行了隆重的葬禮之後，朱棣率領隨軍文武大臣披麻戴孝在權妃陵的草棚裏蘆墓守靈，堅持守到“五七”35天。這個浩大的聲勢驚動了魯南蘇北官紳士民。故而，在嶧縣民間流傳着諸多諺語歌謠，其中有一支順口溜：

東山獅子西山象 二龍戲水面朝陽

十萬將士兜泥土 鳳凰山前葬皇娘

這一天，朱棣爲了解悶消愁，他喬裝打扮成一個白衣秀士，只帶了幾個貼身的內侍護衛，在緊靠權妃墓的石榴園裏信步漫遊。這時，正值榴花盛開的黃金季節，只見漫山遍野的榴園如火如荼，轟轟烈烈，波瀾壯闊，美不勝收!他見了這些豔麗的榴花更加思念那位面似榴花的妃子。他順着山間小道-直往東走，途中花香撲鼻，泉水叮咚，鳥兒嘰嘰喳喳，可是朱棣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走出了十多裏，見密林深處座落一個深宅大院;高大整齊的石牆，青一色的磚瓦門樓，下方帶閘板的雙扇大門顯得格外威嚴。大門的兩側貼着醒目的對聯;上聯是：王侯屬我轄，下聯是：子孫滿天下。朱棣本來就心煩意躁，看了這副對聯更是火冒三丈。他正想上門詢問，大門卻“吱呀”-聲開了，走出了一個白鬍子老頭兒。朱棣劈頭就問：“你家是什麼官職?口氣這麼大。” 老頭兒說“俺家裏老八輩沒有個戴紗帽翅的!世世代代的莊戶人家。” 朱棣問：“白丁之家，爲什麼王侯屬你轄?” 白鬍子笑了;“秀才老爺莫怪，請到那邊崗上看看就明白了。” 說着，他領着朱棣登上一個黃石崗，來到-棵石榴樹下。老頭幾用柺棍敲着樹幹說;“人有人王，樹有樹王。這棵樹就是石榴王。” 接着， 老頭兒又朝正西小河邊一指說：“那棵樹長得古怪，它的樹幹彎曲到水裏再往上挺起身來;鄉親們又叫它一一探海侯。對聯上的王、侯指的就是兩棵樹。” 朱棣先是點了點頭，接着又搖着頭朝黃石崗上的“石榴王”一指說;“它長得並不高大，而且其貌不揚。怎能稱王呢?” 白鬍子冷冷一笑說：“莊稼人講實惠，此樹掛果多而果質好，所以讓它爲王。俗話說，人不可貌相，樹不論短長嘛!朱元璋長了滿臉大麻子，不是照樣當皇帝嗎?” 朱棣勃然大怒，暗罵老土包子該死!竟敢諷刺先皇。朱棣欲待暴發，但此地是荒山野嶺，此時的他只是秀才身份，結果還是強壓怒火，息事容忍了。

朱棣接着問他這村子叫什麼名字，問他姓什麼?老頭兒笑呵呵的說：“這村子叫朱家村，我和皇帝是本家，姓朱。 朱棣對他這種大言不慚的樣子覺得好笑，火氣消了許多，他反倒認爲這個白鬍子挺好玩!朱棣邊走邊問“子孫滿天下”是什麼意思。朱老頭回答;“中國有九州，我有九9個兒子，每個兒子的名字都各佔-個州名;我那9個兒子每人又都生下九9個兒子;我老朱一共有81個孫子;每個孫子都各佔-個縣的名字。所以，鄉親都說我子孫滿天下。”

朱棣聽了覺得奇怪，就到老頭家裏去看看。老頭拿起銅鑼” 噹噹噹” -連敲了三下. 一會的功夫, 他的兒孫們就排隊站在院子裏。9個兒子排成-行,81個孫子站成9隊。朱棣仔細看了看, 這滿滿登登登的一院人, 無論大小,每個人面容都和白鬍子老頭一模一樣。

朱棣回去後, 把他在朱家村見到朱老頭及其子子孫孫的怪事告訴童妃。 童妃雖然長得漂亮, 但是她的心眼不好。她和朱棣成親三年多了還沒生兒育女, -見別人生孩子她就嫉妒。 她假裝驚慌地對朱棣說;“皇上，不好!不好!白鬍子老頭的祖墳埋進風水地，佔了‘母豬林’，這對大明的江山大大的不利!” 朱棣說：“管他公豬林、母豬林，對江山有啥關係?” 童妃說：他朱老頭家佔豬地，人丁興旺;他家的‘賤豬’多，克咱皇家的‘貴朱’。你不挖了他的祖墳，皇宮裏再多的嬪妃也別想生孩子了!這叫做”兩朱相剋，必有一傷。”

朱棣聽了童妃的話，雖然半信半疑，但他又想起白鬍子老頭說父皇是大麻子的事情，他越想越惱。

第二天，朱棣帶着兵馬圍上了朱家大院，口口聲聲叫朱老頭出來答話。叫了半天也沒人出來。這時，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騎着老黃牛從山上下來。

少年問道：“爲啥圍俺的家門?”

朱棣說：“快叫你當家人來回話。”

少年說：“我就是當家人。”

朱棣喝道：“胡說!”

少年說：“不是胡說，是真話。俺家的家法規定：凡是娶妻之後，就不準做當家人了，因爲我沒娶妻，纔有資格當家。”

朱棣覺得好笑，便問道：“娶妻之後爲何不能當家?”

少年說“因爲娶妻之後，光聽枕邊之言，信媳婦的話，結果會把家裏事辦糟了。”

朱棣聽了，臉皮一紅，喝道;“一派胡言!快叫你爺爺來。”

少年說：“爺爺在後宮正唱戲，有話給我說。”

朱棣：“你爺爺想造反，這大門的對聯就是罪證。”

這時侯，白鬍子朱老頭出來了。少年從牛身上跳下來說;“你們看，我爺爺頭戴皇冠，身穿龍袍，分明是個皇上，你們能管得了嗎?”

大家-看，朱老頭穿着戲衣，抹着花臉，正在唱戲。鬧得朱棣哭笑不得，他說：“你爺爺是戲子，全是假的。”

少年抓住話柄不饒人，笑着說;“既然知道是做的，爲什麼還拿對聯來當真?這-切全是莊稼無聊窮開心，你還要治罪，豈不是訛人!走，咱上京城找皇帝去評理。”

朱棣沒想到這農家小子這麼扎手，便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敢和我打官司，膽量不小哇!我是百戰百勝的白馬將軍。”

少年也哈哈大笑說：“不要嚇唬老百姓，你這將軍是假的。我家和皇帝家是本家纔是真的。” 朱棣說：“我和永樂皇帝是最親密的`戰友。” 少年說“我聽說永樂皇帝是治國的明君，禮賢下士，愛民如子。你只會欺壓百姓。永樂皇帝怎會結交你這種戰友?” 朱棣面紅耳赤，瞪目結舌------內侍臣見皇帝被少年弄得下不了臺，便上前打圓場，說：“還不快撕下對聯，你小孩子不要惹大人生氣了!” 少年趁梯子下樓，急忙上前把門上的對聯撕下來。

第三天一早，朱棣又趕奔朱家村，他來到朱家門前剛下馬，只見朱家那個少年騎着牛從山上回來。朱棣開門見山的說：” 你這山溝的野娃娃, 身爲賤民,昨天竟敢攀高結貴，冒認皇親, 今天我特來問罪。” 少年微笑着說:”人不分貴賤，只有得勢與不得勢之別。 我的老本家朱元璋爺爺雖然貴爲天子, 但是他少年時期是什麼出身, 你知道嗎?” 朱棣明知這小子是在揭短, 因爲老皇帝朱元璋年幼時放過牛, 當過和尚; 但朱棣不動聲色的說:” 你小子叫什麼名字?你怎能敢和打天下的馬上皇帝妄稱本家呢! ” 少年毫不示弱, 他針鋒相對的答道:” 我名叫朱尾。 洪武皇帝和我爺爺都是同-個太爺爺的本家兄弟。洪武爺爺是從賤轉貴的馬上皇帝, 我是出口成章,守賤輕貴的神童。” 朱棣笑道:” 自稱神童, 你好狂妄。 這樣吧, 我限你以貴賤爲題, 要能在牛行七步之內吟詩一首.便饒 恕於 你。如果不能, 我定要問罪!” 少年點頭說:” 好, 你聽着:

以民爲本君之理, 謙和爲貴泰山低。

富貴冒高終爲賤, 騎馬不如騎牛的。“

朱棣回到軍營越想越覺得自己做事太差勁，萬萬不該輕信童妃之言，他悔恨莫及。永樂皇帝是一位兼聽兼顧，從諫如流的君主，他把自己在朱家村遭遇的事情-五一十的告訴了劉伯溫。劉伯溫一針見血的指出童妃所說“二朱相剋”是調撥離間，大錯特錯。他建議採取”二朱相生” 的舉措，讓農夫朱老頭上沾皇帝天恩，而皇帝家也能下接朱老頭人丁興旺的地氣，相輔相成，兩全其美。

朱棣回京，查閱了家譜，果然發現其五世祖的三弟那個支系因貧窮討飯爲生而流浪山東，不知下落。云云-------他當即決定要和白鬍子朱老頭認本家，把他的9個兒子，81個孫子正式續進皇帝家的族譜。論輩份朱棣稱白鬍子老頭爲” 皇叔”, 稱少年小子朱尾爲” 御侄”, 並把他祖孫二人接進京城。-年之後，皇宮裏的金貴妃、孫美人在同一天分娩，都爲朱棣生下皇子。朱棣歡快之餘，深有感悟。他以“攪家不良”的罪名把童妃打入冷宮。同時下詔，立下規矩：“後宮妃嬪不準干預家政。違者，廢之。”

對此，永樂皇帝的御侄朱尾寫了-首打油詩。詩曰：

一代明君下戰馬，

山鄉僻壤訪牛娃。

天子農夫同血脈，

二百年前是-家。